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姜小滿甚至能聽到自己因為緊張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她是不是太大膽了?
他會不會覺得她輕浮,覺得她趁人之危?
就在她心里七上八下,幾乎要后悔到撤回剛才那句話時,聽筒里,終于傳來了一道聲音。
那是一道被壓抑到極致的,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絲如釋重負的沙啞的
“好。”
僅僅一個字。
卻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炸彈,在姜小滿的世界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心跳,瞬間失控。
血液“轟”的一聲涌上頭頂,讓她的大腦暈眩,四肢發軟。
“我我在書房。”
他又補充了一句,然后,電話就被飛快地掛斷了。
動作快得,像是怕自己會反悔。
姜小滿握著發燙的手機,在床上呆坐了足足一分鐘,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到底答應了什么。
她要去他的房間。
陪他。
這個認知,讓她的臉頰瞬間燒成了晚霞。
可心臟深處,卻又有一股無法抑制的甜蜜和勇氣,瘋狂地滋生蔓延。
他需要她。
這個理由,足夠戰勝她所有的膽怯和羞澀。
她深吸一口氣,從床上爬起來,連拖鞋都忘了穿,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房間。
走廊里沒有開燈,只有月光從巨大的落地窗傾瀉而入,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咚。
咚。
咚。
終于,她站在了那扇緊閉的房門前。
這一次,門沒有關嚴,留著一道極細的縫隙,有昏黃的燈光從里面透出來。
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姜小滿的手心全是汗,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他真正的私人領域。
房間的風格,和他的人一樣,極致的冷清和克制。
黑白灰的色調,除了床和書桌,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干凈的、屬于醫院消毒水的清冽氣息,混合著他身上那股獨特的木質冷香。
而他,就坐在床沿。
他沒有躺下,只是穿著一身灰色的真絲睡衣,背對著她,脊背挺得筆直,像是在等待審判。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姜小滿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只能像個木頭人一樣,傻傻地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房間里,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尷尬又滾燙。
許久,還是顧淮之先動了。
他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指了指床邊的那個單人沙發。
“你坐那。”
他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姜小滿順從地走過去,坐下。
沙發很軟,可她的身體卻僵硬得像塊石頭。
然后,他又開口了,語氣像是醫生在下達醫囑,一本正經,卻藏不住尾音里的顫抖。
“你可以開始了。”
開始?
開始什么?
姜小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他是要她履行“語音陪伴”的協議。
只是這一次,從對講機,變成了真人。
她看著他挺直又透著孤單的背影,心里那點緊張,瞬間被濃濃的心疼取代。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站起身,搬了一張椅子,走到了他的床邊。
顧淮之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繃緊了。
姜小滿在他身邊坐下,這個距離,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微紅的耳根,和裸露的后頸上,因為緊張而繃起的皮膚紋路。
“躺下吧。”
她的聲音,放得極輕,極柔,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顧淮之的身體,又是一僵。
他似乎在做一個劇烈的思想斗爭。
幾秒鐘后,他才像是認命一般,緩緩地,躺了下去,并且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又無措地看著她。
那副樣子,像一只受了傷,卻又不得不向人類求助的孤狼。
姜小滿的心,軟得一塌糊涂。
她沒有再看他,而是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開始輕聲地,給他講故事。
她講的,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童話。
關于一個孤獨的國王,和一只會唱歌的夜鶯。
她的聲音,溫軟甜糯,在安靜的房間里緩緩流淌。
像月光,像溪流,溫柔地,包裹住他緊繃的神經。
講著講著,她感覺到,身旁那道緊繃的視線,漸漸變得緩和,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
她以為他睡著了,便停了下來,準備起身離開。
手腕,卻忽然被一只溫熱的大手,輕輕地,攥住了。
姜小滿渾身一僵。
她低下頭,看到他不知何時從被子里伸出的手,正用一種極輕,卻又不容拒絕的力道,握著她的手腕。
他沒有睜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薄唇微啟,吐出幾個模糊又固執的音節。
“別走。”
那句“別走”,像是帶著魔力的咒語。
瞬間擊潰了姜小滿所有的理智和退意。
她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任由他溫熱的掌心,熨燙著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骨節分明,帶著常年握手術刀而留下的一層薄繭。
此刻,那只手,正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握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