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懷安仰頭將碗里的補藥一飲而盡,瓷碗重重擱在桌上發出悶響,他赤紅著眼瞪向云清辭,語氣像淬了冰:“這下,你總該滿意了?”
霍安陵捂著胸口輕咳,聲音帶著久病的虛弱:“安兒,往后別再給娘送補藥了,我這身子虛,受不住這般大補。”
云懷安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拳頭緊捏,恨不得一拳打死云清辭。
這老東西,分明是故意在云清辭面前拆他的臺!
“娘,兒子知道了。”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臨走前剜向云清辭的眼神,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袖子一甩,帶著滿肚子戾氣拂袖而去。
霍安陵忙拉過云清辭坐在床沿,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手背,掌心的溫度帶著小心翼翼的疼惜:“辭兒,別怪你弟弟,他這性子,是被你爹寵得沒了章法。”
云清辭抬眸,目光里帶著一絲探究:“娘,您就沒覺得,弟弟的模樣,跟您半分不像嗎?”
霍安陵幽幽嘆了口氣,腦海中竟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云柳氏兒子云知舟的臉。
那孩子眉眼間的輪廓,反倒與自己有幾分神似。
可他是柳氏的兒子啊……
她按捺下心頭的異樣,輕聲道:“再不像,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云清辭知道,母親的身子還經不起驚嚇,云懷安與云知舟被調換的事,眼下說不得。
她指尖搭上霍安陵的腕脈,脈象雖仍虛弱,卻比昨日平穩了許多,可見藥效顯著。
“娘,您聽我說,”她語氣凝重起來,“往后只能吃我給您的藥,旁人送來的任何東西,都得讓王嬤嬤仔細查驗。辛辣刺激的萬不能碰,尤其是……弟弟送來的吃食和藥,一口都不能沾。”
霍安陵一怔:“你是在懷疑你弟弟?”
“他送來的藥,與我給您的藥性相克,吃下去,只會讓您的病越發沉重。”
霍安陵眼中泛起欣慰的暖意,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的辭兒終于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性子了。“好,娘都聽你的。”
云清辭又陪了母親片刻,才不緊不慢地離開。
她剛踏出汀蘭苑,就見幾個郎中拎著藥箱,火急火燎地往西院趕去。
云清辭想起昨日正屋里的鬧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袖。
回碧水源的路上,恰好撞見云燕婉院里的丫鬟香兒在掃地。
香兒臉上一道猙獰的疤痕尤為刺眼。
要是沒記錯,這是去年香兒給云燕婉梳頭時不慎弄疼了她,云燕婉就將一碗滾燙的熱茶潑在香兒臉上,半張臉都燙得潰爛。
自那以后,她便被打發去做最粗重的雜活。
云清辭腳步一頓,香兒嚇得立刻丟下掃帚,慌忙跪地行禮,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大、大小姐。”
云清辭走上前,指尖輕輕挑起她的下巴。
香兒嚇得渾身顫抖,那雙驚恐的眼睛里寫滿了卑微,單薄的身子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顯然在云燕婉院里過得糟糕透頂。
正好,她缺個能替她遞話的人。
“你叫香兒,是吧?”云清辭的聲音平靜無波。
“回、回大小姐,奴婢是叫香兒。”
“臉上的傷,怎么不治?”
香兒眼中閃過一絲絕望,聲音低得像蚊子哼:“郎中說……說這臉好不了,一輩子都得這樣,而且買藥要花好多錢,奴婢的月銀要養家,實在、實在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