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春堂這明顯有些蹊蹺的事,蔣軒應該也是有察覺的吧。
陸清容心中暗想。
只是他們以往對于侯府里的事情從未深談,大都只是點到即止。
要不要跟他提起這件事,陸清容現在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回到榆院,發現蔣軒也已經回來了,此刻正坐在堂屋中喝茶,采梅和采蓮二人立于一旁。
“這么晚?”蔣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給你安排了很多事?”
“那倒沒有。”陸清容在蔣軒身側的圈椅上坐下,狀似不經意地看了旁邊的兩人一眼。
只見她們依舊身著綠色衣裙,妝容精細,卻比以前明顯收斂了許多。
自從丁香她們幾人去了莊子之后,其余留下的人都變得規矩了不少。
陸清容只希望她們能一直維持現在的狀態,就謝天謝地了。
“你們先下去吧。”蔣軒的目光還在陸清容身上,隨意沖她們揮了揮手。
采梅和采蓮見狀,難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應聲而去。
陸清容這才接著講起自己今天做的事情。
“只有早晨在沁宜院待了片刻,吳夫人說是從靖春堂的事務開始著手,便安排了衛姨娘和陳姨娘帶我去看靖春堂這些年的賬冊。”陸清容簡單說了。
“靖春堂?”蔣軒微微沉思了片刻,“你這一整天都在看那些東西?”
“正是。”陸清容點了點頭,“只不過看了連一半都不到,那些賬冊又不讓帶出來,說是侯府里的規矩如此。”
“嗯,這倒是真的。”蔣軒肯定了這個說法,“你也莫要太過著急,靖春堂里的很多事,不是看了那些賬冊就能弄清楚的,有什么不明白之處可以去問曹媽媽,雖然她離開了些年,但仍舊是在靖春堂當差最久的人。”
“這我也知道。”陸清容趁著說提起曹媽媽的機會,接著說道:“我今天看了靖春堂這二十年的人員名冊,的確只有曹媽媽待的時間最久,而且早先當差的那些人,只有她還留在府中。”
陸清容看了看蔣軒的表情,未見任何異樣,又試探著問道:“那些人……現在還都在田莊?”
“沒有。”蔣軒答得干脆,“已經很久不見蹤影了。”
陸清容瞬間有些錯愕。
他把這話說得如此平常,仿佛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
“這是為何?”陸清容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個都找不到了嗎?”
“找不到了。”蔣軒的聲音依舊平淡,視線從陸清容身上收回,變成盯著自己手中那盞青瓷茶杯,“那時候我還小,想從府里出去一趟都十分不易,后來長大了自己跑去田莊,卻早已找不到任何人了。聽田莊里的管事說,她們有的生病去世了,有的被家里人贖了身,總之是一個人都不剩了。”
蔣軒說到最后,方才顯出有些難以喻的無奈。
陸清容突然有些猶豫,最后還是開了口:“你可是也覺得她們的離開有些蹊蹺?”
蔣軒的目光一直在手中的茶杯上,但卻有種穿透茶
杯的感覺。
屋中頓時安靜了好一會兒,方才再次響起他略顯空靈的聲音。
“起初并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一夜之間,如何就天塌地陷了……前一晚母親還好好的,一切和往常沒有任何分別,可第二天一早,一切都不同了,我甚至連和她告別的機會都不曾有。然而得到的只有噩耗,沒有解釋,所以才總想著自己去問個清楚。”
“我也曾聽聞過此事。”陸清容的語氣不由有些低沉起來,“據說是突發急癥。”
“突發急癥……這用來對付不明原委的旁人,的確夠用了。”蔣軒說到此處,方才從回憶中走出來,聲音也變得沉穩而堅定,“不會永遠這樣的,一定會有真相大白那一天。”
陸清容同樣覺得一定存在所謂的真相,也感受到了他此刻的決心。
原來他一直沒有放棄。
“嗯。”陸清容看向蔣軒的眼神變得十分鄭重。
此時蔣軒也正巧抬起頭,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竟有片刻失神。
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神情,眼中未見絲毫的質疑,皆是滿滿的信任。
這一瞬間,蔣軒突然有一種荒唐的想法,自己可能真的被沖了喜了。
倒不是指身體上的變化,他的身體究竟如何,自己心里還是十分了然的。
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有了這種被信任著的感覺,讓他變得倍加輕松,以往苦苦堅持的諸多信念,此刻也顯得不再艱難。
“你也別太過拼命了,慢慢來,靖春堂那邊不過只是個開始。”蔣軒關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