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本能地想把自己剛剛繡好的帕子收起來,卻已經晚了。
蔣軒早已從她手中抽了過去,拿在自己手里看起來,橫看豎看都有些古怪:“這繡的是什么?”
“你看著像什么?”陸清容覺得若是認真觀察,其中有幾片還是隱約能看出端倪的。
蔣軒也的確認真地看了許久,有些不確定地問道:“谷莠子?”
“嗯?”陸清容沒聽說竹子還有這個別稱。
“坊間還有個粗俗一些的名字,叫狗尾草。”蔣軒解釋道。
陸清容瞬間石化,卻也沒有生氣。
因為蔣軒并不是在開玩笑,被他這么一說,陸清容自己再看過去,也覺得跟竹葉相比,的確更像狗尾草。
陸清容變得十分不好意思,甚至感覺到自己臉上有些發燙,聲音細不可聞:“我繡著玩的。”說著,伸手就要把那帕子奪過來。
蔣軒抬手輕輕一躲,不但手里的帕子沒有被陸清容奪走,反而將桌上放著的另一張帕子也撿了起來。
陸清容發現她和蔣軒的身高差距實在是太大,他把手往上一抬,自己就一點轍沒有了,所幸不再管他,顧自坐在了桌旁的錦凳之上。
蔣軒這才放下手來,對比著兩張帕子看了又看,見上面所繡的位置和大小都十分相似,這才突然意識到:“難不成你這繡的是
竹葉?”
看著坐在一旁的陸清容點了點,蔣軒這才拿著那張竹葉帕子問道:“這是誰繡的?”
“春雨。”陸清容實話實說,見蔣軒一臉茫然,又接著道:“我的陪嫁丫鬟。”
蔣軒不甚在意,轉而問道:“你成親前沒學過女紅?”
“時間太倉促,就先緊著學規矩了。”陸清容自己都覺得這解釋實在很無力。原本上一世的她絕對算得上擅長針線了,只是來到這里以后,才發現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這有什么關系!誰又能樣樣精通?”蔣軒不以為意,他對那些一絲不茍的繡品向來也沒多大興趣。
蔣軒一邊說著,一邊把春雨所繡的帕子放回了桌上,將陸清容繡的那張隨手疊了幾下就要往袖子里塞。
“你干什么?”陸清容連忙出阻攔,“你確定自己沒拿錯嗎?”
“怎么,難道你真希望讓我拿那個?”蔣軒的口吻帶著幾分玩味,眼神還跟著往桌上那帕子上瞟了一眼。
陸清容的確不希望,又不想說謊,便沒再開口。
蔣軒最終還是把她繡的帕子塞進袖子,轉身往外走去。
在隔住內外間的珠簾之前突然停住了腳步,蔣軒仿佛是在自自語:“其實與那竹子的傲然清高相比,還是這谷莠子更適合我些。”
話音未落,蔣軒也沒有再回頭,直接撩簾而出。
貝殼珠簾相互撞擊發出的清脆之聲依舊在屋中回蕩,陸清容望著那仍在晃動的珠簾微微有些發呆。
他這是在自嘲嗎?
剛剛蔣軒說的話,她是聽到了的,卻又不解其意。
成親這幾天,她始終無法完全摸清蔣軒的脾氣,時而玩味、時而鄭重,讓人猜不透他說的話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原本這種與語境相關的判斷,沒有一定時間的接觸就是很難把握準確的。此刻自己為何突然那么渴望能參透他的想法,這是不是太過心急了……
待到第二天,正是陸府家宴的日子。
以往陸府的家宴大都設在晚上,這次是考慮到嫁出去的姑奶奶們出行方便,這才改在了中午。
巳初剛過,陸清容和蔣軒就皆已收拾停當。
今日陸清容穿了件月白底繡蘭花寶藍滾邊交領褙子,天青色的綜裙,頭發梳成了凌云髻,一支南珠流蘇簪子,旁邊配上兩朵赤銀點翠的梅花,和前些日子成親時的各種穿紅戴金比起來,看著要清爽了不少。
陸清容從里間走出來時,蔣軒足足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才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疑惑地問道:“只是換件衣裳,怎么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們男子又怎能明白妝容和衣裳的作用之大……
陸清容并不打算跟他掰扯這個,而是注意到他袖口不小心露出的手帕一角,發現正是自己昨日所繡的那個,連忙好說歹說讓蔣軒在出門前把它留在了內室。
直到坐上了陸府的馬車,陸清容心中還在暗自慶幸,好在自己發現得早,要是在席間被陸家的人看見了,回頭母親難免又要念叨她的女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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