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冊
那本被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躺在暗格里的,赫然是一本賬冊!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祠堂內的燭火輕輕跳動,將張德海臉上那瞬間褪盡血色的驚恐,照得無比清晰。
“不!”
一聲凄厲的嘶吼從張德海喉嚨里爆發出來,那聲音干澀、絕望,如同瀕死的野獸。他雙腿一軟,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撞擊青石板的聲音沉悶而痛苦。
他連滾帶爬地撲向楚云曦,伸出顫抖的手,似乎想阻止什么,卻又在半途頹然垂下。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那是……那是先妻的靈位,不可驚擾,不可驚擾啊!”他涕淚橫流,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咚咚”的悶響,語間滿是哀求與恐慌。
閑王府內,楚風聽到小廝的最新戰報,激動得差點把手里的酸梅湯都給捏碎了。
晚了!現在才說晚了!老狐貍,你也有今天!
拿死人當擋箭牌?虧你想得出來!你老婆要是知道你拿她的牌位藏這種骯臟東西,怕不是要從地底下爬出來掐死你!
皇姐快拿!快!人贓并獲,我看他還怎么狡辯!這波抄家,國庫不得直接原地滿血復活?
祠堂內,楚云曦看著腳下狀若瘋癲的張德海,那雙清冷的鳳眸中沒有絲毫憐憫,反而閃過一絲冰冷的譏誚。
“放肆!”
她聲音不大,卻如寒冬里的冰錐,狠狠刺入張德海的心臟。“朕為老夫人拂去塵埃,以表敬意,你卻在此大呼小叫。怎么,張愛卿是在質疑朕對舊臣的敬意,還是說……這牌位之后,藏著什么比你亡妻的安寧更重要的東西?”
話音剛落,一直侍立在旁的大太監王德立刻會意。
他上前一步,擋在楚云曦和張德海之間,尖細的嗓音陡然拔高,透著一股殺伐果斷的凌厲:“護駕!”
兩名禁軍應聲而動,如鐵塔般架住了還要往前撲的張德海。
而王德,則是在轉身“護駕”的瞬間,身體“不經意”地一個踉蹌,寬大的袍袖重重地甩在了那尊紫檀木牌位之上!
“砰!”
牌位被撞得歪向一側。
“啪嗒。”
一聲輕響,在死寂的祠堂里,清晰得如同驚雷。
那個用油布包裹得方方正正的賬冊,從被機關彈開的暗格中,直挺挺地掉了出來,落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那塊不起眼的油布包上。它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睛。
張德海的嘶吼聲戛然而止,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和力氣,軟軟地癱在地上,瞳孔渙散,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王德仿佛也被這變故嚇了一跳,隨即“惶恐”地跪下,撿起那個油布包,顫巍巍地高舉過頭頂,呈給女帝。
“陛下……這……這是從牌位里掉出來的……”
楚云曦沒有說話,只是伸出纖長的手指,接過了那個油布包。
她慢條斯理地解開外面纏繞的細繩,剝開那層防水的油布,露出了里面一本略微泛黃的賬冊。
她隨手翻開一頁。
只一眼,那雙古井無波的鳳眸中,便瞬間卷起了滔天的寒意與殺機。
賬冊之上,密密麻麻,用蠅頭小楷記錄著一筆筆觸目驚心的款項。
某年某月,截留漕運稅銀,三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