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曦抬眸與她對視一眼,淡聲問:“老師可曾說所為何事?”
“只說與漕運一事有關。”趙白在外頭回道:“并未說具體事宜。”
“你是以我的名義做生意的。”趙承曦側眸看桑棠晚:“我和你一起去。”
桑棠晚點點頭:“好。”
她隨著趙承曦一道出了院子。
二人到前廳時,任坤已然在主位坐著,門口一隊侍衛嚴陣以待。
“老師。”
趙承曦進門朝上首行了一禮。
他扭頭示意桑棠晚。
“見過宰相大人。”
桑棠晚朝任坤福了福,面帶笑意,不卑不亢。
她悄悄打量任坤的神色。
“都不用客氣。”任坤笑著抬抬手:“坐吧。”
他看起來很親和,好說話的樣子。
桑棠晚心里卻更警惕。
她想起辛媽媽見到任坤時的恐懼來。又想起當初娘親臨死前曾叮囑過趙承曦,讓他小心提防他的老師。
任坤絕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
趙承曦在下手第一個位置坐下。
桑棠晚想走到他對面去坐。
“坐這。”
趙承曦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
桑棠晚自然沒有異議。這種時候肯定是靠趙承曦越近越好,趙承曦能護到她。
任坤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眼底似乎閃過什么。
“桑棠晚,我問你,此番參與漕運,你是否走了什么歪門邪道?”
他看著桑棠晚問。
桑棠晚不解地看他:“我不太明白宰相大人的意思。此番漕運我是替安國公去的。生意也都是安國公的生意。”
任坤都說要抓她了。
這種時候,自然是把趙承曦推出來頂著最好。就算天塌了,趙承曦也頂得住。
任坤看向趙承曦。
趙承曦點頭道:“是。老師,我之前和您說過,桑棠晚是替我做生意。”
桑棠晚側眸瞧了他一眼,抿唇笑了笑。
趙承曦這次比之前拋棄她那次好。
或許是這次的事情不夠大,他如今也有了權勢,能扛得住吧。
“你們兩個到底是誰的生意,我心里有數。”任坤擺擺手道:“現在,有商戶告到我這里來了。他們有些等了幾年,甚至還有十幾年的,都是想加入漕運的。不想桑棠晚年紀輕輕,才回京城不到一年,就進了漕運隊伍。換成誰,也會心有不甘。”
桑棠晚正要說話。
身旁的趙承曦率先開口道:“老師只管和他們說,生意是我讓桑棠晚去做的。他們若是要告,可以告我。”
他身子傾向桑棠晚,不經意間流露出保護的意味。
任坤定定地看著他:“你就這么護著她?連自己的官聲都不要了?”
趙承曦和從前不同了,會感情用事。
這倒也不算什么壞事。
他來這一趟,并不是為了抓捕桑棠晚,而是為了試探趙承曦。
趙承曦是他一手帶起來的,的確是個聰慧之人,且對他有作用。
但從去定陽之后,趙承曦就有些不受控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他都在觀察趙承曦。
趙承曦這樣的人太過聰慧,又喜歡較真,若真是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對他將會有百害而無益。
他甚至有可能倒在趙承曦手上。
在桑棠晚回來之前,趙承曦做事滴水不漏,不管是在做人還是做官上,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把柄和弱點。
但現在不同了,桑棠晚就是他的薄弱之處。
趙承曦愿意為了桑棠晚而徇私枉法,他就能用桑棠晚掌控趙承曦。
趙承曦的反應反而讓他放了心。
“敢問老師,桑棠晚上一趟漕運,可曾做什么不符合規矩之事?”
趙承曦看著任坤問。
任坤搖搖頭:“這倒是沒有聽說。”
“既如此,她與我的官聲并無害處。”趙承曦說話不疾不徐,從容淡定。
任坤看看桑棠晚:“那你打算讓她繼續跑漕運?”
“是。”
趙承曦點頭。
他了解桑棠晚。這一次跑漕運嘗到了甜頭,她后頭肯定還是要去的。
“暫時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任坤思量的片刻道:“不過,你得空也該去她鋪子里看看,這樣別人才會相信那些鋪子是你的。”
桑棠晚如今還沒有成大氣候。
這樣小打小鬧地跑漕運,對他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跑就跑吧。
“多謝老師指教。”
趙承曦起身行禮。
桑棠晚也跟著起身行了一禮,沒有說話。
“我就不多留了,你自己有分寸些。”
任坤丟下一句話,自去了。
“他是什么意思?”
桑棠晚不解地看趙承曦。
趙承曦盯著任坤離去的方向,一時沒有說話。
桑棠晚又道:“趙承曦,我問你,你這個老師有沒有在做生意?”
她看任坤越看越像個大奸之人,而且是特別聰明的那一種,很會偽裝。
“沒有。”趙承曦搖搖頭。
桑棠晚猜測著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明面上沒有在做生意,其實暗地里……”
之前聽娘講過,有一種人表面偽裝得特別好,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好人,其實最壞不過就是他了。
而且之前看過的戲文里也演過,大奸臣表面看著對百姓特別好,惹得百姓人人稱道。
她看任坤就有大奸臣的潛質。
“這種話,在我這里說說也就算了,出去別亂說。”
趙承曦轉頭叮囑她。
桑棠晚答應了一聲,眨眨眼心里暗暗思量。
他只叮囑她出去不能亂說,卻沒有否認。是不是趙承曦已經查到了,任坤的確在外面有偷偷做生意?
*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邵盼夏見桑棠晚下馬車,連忙從鋪子里小跑出門,伸出雙手扶她。
“怎么?想我了?”
桑棠晚抿唇笑笑,牽著她的手和她一起往鋪子里走。
“想啊,我當然想小姐了。小姐不在這些日子,我天天都想您。”邵盼夏笑著回道:“不過最牽掛您的還是辛媽媽。她昨兒個一夜沒睡著呢,擔心您。”
“我有什么可擔心的?”桑棠晚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辛媽媽還拿您當小孩子呀。”邵盼夏附到她耳邊道:“她說安國公對您不知道是什么心思,留您在安國公府過夜,說你們倆要是能和好也就算了,要是不能和好,就怕對你以后的名聲不好。”
她說完笑起來。其實她心里也覺得自家小姐和安國公挺般配的。
“想什么呢。他想和好,我也不會和他和好。”
桑棠晚撇撇唇。
“小姐,你別怪我多嘴。”邵盼夏小聲道:“我看安國公對您挺好的,也不像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當年的事情,您和安國公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跟著小姐時間久了,小姐和安國公之間的事情她當然也了解了不少。
“能有什么誤會?你忙你的去吧,我到后面去看看辛媽媽。”
桑棠晚松開她的手。
那定婚書一直都是趙承曦收著的。
落在倪妙之手里。倪妙之當著她的面撕得粉粉碎碎,她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趙承曦要是不親自拿出來,倪妙之能拿到他手里的東西?
再說,那時候娘親在大牢里,她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正是最最最無助的時候。
趙承曦卻對她不聞不問。
就算有一百個和趙承曦和好的理由,但只要她想起那一刻的孤立無援,便抹消掉了趙承曦對她所有的好。
是他先拋棄了她,她不會跟他和好的。
“媽媽!”
她進院子先喊了一聲。
辛媽媽答應得響亮,很快便開門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上前拉著她的手:“你這孩子,說吃了晚飯回來的,到這會兒才回來。我昨晚都打算去找你了,趙青說什么也不讓,說你在安國公府好得很。”
“是挺好的。”桑棠晚笑笑道:“趙承曦給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我喜歡吃的。還有我喜歡喝的果酒,我喝了幾盅,困了就在那里睡了。”
她當然不會把實情說出來。
辛媽媽會擔心。
而且她也沒有辦法解釋她和趙承曦的這種關系,到底屬于什么樣的關系。
和好吧不可能。但要徹底一刀兩斷,又好像分不開。
實在難以理清。
“那你……”
辛媽媽想問她怎么睡的,有沒有和趙承曦在一起。
但又問不出口。
“他那里有我的院子。”
桑棠晚含糊地解釋了一句。
她明白辛媽媽在擔心什么。她才不會那么傻。
辛媽媽松了口氣:“來,你看看媽媽給你準備了什么好吃的午飯。”
她拉著桑棠晚要進廚房。
“小姐!”
邵盼夏從前頭進來了。
“怎么了?”
桑棠晚回頭問。
“楊小姐來了,要見您呢。”
邵盼夏稟報。
“她回來了?”桑棠晚不由笑了:“你讓她進來。”
淮王趙寧玨一直被皇帝派到各地去,楊幼薇也跟著到處跑。
加上桑棠晚也忙,兩人已經半年多沒見過面了。
“晚晚。”楊幼薇見到桑棠晚親熱得很,進來拉著她的手:“好久不見,你怎么又變好看了?”
她還是一如從前,一襲紅衣,熱烈如火。
桑棠晚笑起來:“少來。這么久不見,你嘴巴倒是變甜了。”
“我說真的。”楊幼薇湊近了看她:“我聽說,你才從漕運隊回來,照理說在外面奔波這么久,你應該是黑了很憔悴才對。這怎么膚光勝雪,臉上還像在發光一樣,這么好看。快告訴我,你用的什么脂粉?我也去買一點。”
她湊近了看桑棠晚,年底都是艷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