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曦癔癥了吧。就這么見不得她好?她愿意和誰挽手就和誰挽手,用得著趙承曦狗拿耗子?
“叔母臨終前囑托我照顧你。”趙承曦抬步上前,欲動手將他們分開:“你身為女兒家,理當自重。既未成親,不該有如此親近之舉。”
他冷著臉烏濃的眸底滿是冰冷的漠然,像國子監說教學生的夫子。
“只是囑托你照顧我,又沒讓你管著我。”桑棠晚勾著宋溫辭手臂退后一步,又以手肘撞了宋溫辭一下,扭頭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敢獅子大開口跟她要一半的羊毛,總要作用吧?難道她要他就只是為了讓他在她邊上杵著?
“安國公大概是覺得我從前不懂事,總和柚柚吵架,所以不放心將她交給我吧。”宋溫辭也沒怎么醞釀,很自然地開口道:“從前我倆都是誤會,鬧著玩的。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待柚柚,安國公實在不必擔心……”
他說著看向桑棠晚,神色竟鄭重起來。這么瞧著,竟還真像是對桑棠晚有幾分真心的模樣。
桑棠晚在心底哼了一聲。算宋溫辭還有點像樣。
趙承曦不待宋溫辭說完,便一手捉著他們一人一條手臂強行將二人分了開來。
“安國公這是何意?”
“趙承曦,你干什么?”
桑棠晚和宋溫辭齊齊開口。桑棠晚更是不客氣猛地推了趙承曦一把。
宋溫辭也是面紅耳赤,挽起袖子。他身份上比不得趙承曦金尊玉貴,可家中富庶,也是嬌生慣養起來的。
趙承曦這般無禮,他自然忍不住。
“表哥,桑小姐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不然你就別管……”
倪妙之連忙上前抓住趙承曦的衣袖勸說。
她手心已經被她自己掐破,一陣生疼。可遠比不過她心底的疼。
之前為了給桑棠晚出氣,趙承曦讓衙役打她的那幾十大板都是實打實的,一點也沒放過她。
她趴在床上半個月,表哥更是只派人請大夫,別說照顧她,就連看都沒去看她一眼。
而他對桑棠晚呢?
明明兩個人已經退親,毫無關系,他那樣行事公正的一個人,卻處處向著桑棠晚。
旁人看不明白,她卻清楚她的表哥到底有多冷漠。
他說桑棠晚的娘親拜托過他照顧桑棠晚,所以才會管桑棠晚。
可她呢?她可是他的表妹,她父母都拜托過他好好照顧她。還有他的娘親樂陽長公主更是對他耳提面命,讓他對她好一點。
表哥聽過嗎?他從來沒有聽過!
他唯獨聽桑棠晚那個死鬼娘親的話,對桑棠晚另眼看待。
表哥這不是心里還有桑棠晚,是什么?
他不過只是表面厭惡桑棠晚罷了,實則心里在意桑棠晚的要命!
倪妙之話說到一半,忽然驚呼一聲。
原是趙承曦一揮袖子,她被帶得腳下一個踉蹌摔了出去。
好在此時淮王趙寧玨走到這處,伸手扶住她:“安湘沒事吧?”
“我沒事。”倪妙之心有余悸,手撫著心口看向趙承曦。
趙承曦烏濃的眉眼在日頭下越發冷峻,薄薄的眼皮掀起目光如刀刃般注視桑棠晚二人。
桑棠晚心底泛起寒意。
趙承曦這樣的目光有些可怕,好似她再和宋溫辭挽起手臂,他就要將他們二人的手臂切開似的。
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可怕了?不對,他一直都是這么可怕,只是她從前沒有發現罷了。
這樣的趙承曦讓她想起在破廟后密道里的他。那日,她聽到了他最見不得人的秘密,而他險些殺了她。
之前趙承曦的冷漠太尋常,尋常到她忘了那件事,忘了趙承曦隨時可能會殺他滅口。
此刻看到趙承曦陰鷙的目光,她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往宋溫辭身邊靠了靠。
“你怎么了?”
宋溫辭垂眸便見她額頭上密密出一層汗,像是被嚇到了一般,不由問了一句。
桑棠晚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會突然這樣?他疑惑地看看對面,趙承曦也沒變成洪水猛獸啊?
趙承曦又往前走了一步。
“表哥……”倪妙之連忙向趙寧玨求助:“淮王殿下,您快幫我勸勸表哥吧……”
趙寧玨不知這里發生了何事,但見情形也知兩下僵持,趙承曦鮮見的情緒有了波動。
他上前一手搭在趙承曦肩上:“時宴,罷了。”
“淮王殿下。”
桑棠晚幾人對趙寧玨行禮。
氣氛總算松弛下來。
“走吧,打球去。”
淮王拉著趙承曦往球場走。邊上自然有人送了他們專用的球杖上來。
趙承曦回頭看宋溫辭。
宋溫辭亦看向他。手中緩緩束緊袖口,朝一旁伸手。他一掃平日的吊兒郎當,面色難得正經,桃花眸中有了肅殺之意。
之前,他和趙承曦沒什么交集。
只知道趙承曦是樂陽長公主之子,從前是桑棠晚的未婚夫。桑棠晚騙走他銀子后,趙承曦將銀子還給他了。
此后,他便再也沒有留意過趙承曦。
但此刻,他忽然看趙承曦極不順眼。大概是趙承曦方才的行為太過挑釁。
他亦為天之驕子,如何能忍?
兩人都未開口,只是一個對視,一場針鋒相對的馬球賽即將開始。
平安忙送了球杖上前。
“我和你一起。”
桑棠晚拿起方才她選的那根球杖,站到宋溫辭身旁。
今日之事因她而起,不管她和宋溫辭有什么過節,是她將宋溫辭拉下水的。
她不可能不管宋溫辭。
“算你還有點良心。”
宋溫辭偏頭看她,眼底肅穆瞬間融去,化作一片笑意。
桑棠晚“切”了一聲:“你可小心點,趙承曦是習武之人。”
“我的球技也不差。他自詡正人君子,總不會仗著會武藝偷襲我。”宋溫辭不以為意,反而嘲笑她道:“你不敢騎高馬可怎么辦?要不,讓他們還像以前一樣給你牽頭驢來?”
桑棠晚小時候酷愛打馬球,可又不敢騎高頭大馬。馬球場上有專門給膽小之人準備的小毛驢,需要的可以騎著小毛驢打球。
她從前沒少騎小毛驢。宋溫辭也沒少笑話她。
“你少小瞧人,我今兒個騎馬打給你看!”
桑棠晚等他一眼,朝下面的馬兒走去。
海口倒是夸下了,可走到馬兒身邊她又后悔了。
她還沒有獨自騎過馬打馬球,從前都是趙承曦騎馬帶她打。
獨自打球時她的確都是騎著小毛驢。
而且,離開京城這么久,她根本沒有機會碰球杖,只怕技藝也生疏了。
“上馬啊?怎么,不敢了?”
宋溫辭騎在馬上嘲笑她。
桑棠晚二話不說,咬牙上了馬。騎馬和騎毛驢打球能有什么不同?馬兒不就是高一點快一點嗎?她小心些也就是了,誰還沒個第一次?
“取球杖來。”
倪妙之見她上了馬,當即朝身后的婢女伸手。
她球技在京城只能算是中等,但馬兒騎得很好。她知道桑棠晚不擅騎馬打球。今日她的目的不是打球,而是桑棠晚!
婢女也取了球杖送到她手邊。
兩隊人馬手持球球杖上了球場。
趙承曦帶著淮王、倪妙之五人。
宋溫辭則帶著桑棠晚和他手下的三人。
楊幼薇馬球倒是打得很好,但她死活不肯和淮王對戰,也不想跟著淮王對付桑棠晚。干脆獨自一人等在球場邊上。
“等會兒你跟在我們后面,別擋著我們的道就行。”宋溫辭囑咐桑棠晚。
桑棠晚在京城時只會騎毛驢,銅官也沒一個馬球場給她磨礪技藝,想也知道桑棠晚打不出什么好球的。
“你放心好了,大不了我棄權換人,絕不拖累你。”
桑棠晚白他一眼。
要不是這事兒因她而起,以為她想上來啊?
兩人并轡而行,扭頭看著彼此說話,遠遠瞧著要好得很,打情罵俏似的。
趙承曦握緊球杖,手指骨節一片蒼白,烏濃的眸底隱著化不開的寒意。
隨著一聲“開始”,他手中的球杖揮出去,準準打在半空中的鞠球上。
這本是極好的一個開端。
但并無人叫好。
因為這球并不是打向對家的球門,而是對著自己家——宋溫辭在那邊。
淮王看得一怔,眸底閃過思量。趙承曦今日舉動有些不尋常,不似他平時。
宋溫辭才從桑棠晚身上收回目光。見鞠球飛過來,抬起球杖不假思索的揮過去,鞠球再次飛入半空之中。
“駕!”
兩隊人催著馬兒在球場之中追逐起來。
趙承曦和宋溫辭似乎較著勁兒,那鞠球就在他二人之間傳來傳去,旁人幾乎連個邊兒都碰不上。
半場下來,兩人竟打了個平手。到此他們也沒有休息的意思,騎著馬兒繼續在球場上馳騁。
倪妙之催著馬兒,表面看似在打馬球,實則心神都在桑棠晚身上。
眼見桑棠晚調轉馬頭。
倪妙之手里的鞭子用力抽下,催著馬兒朝桑棠晚狠狠撞去。馬兒在掉頭時是最跑不穩的,桑棠晚馬兒騎得又不好。這個時候撞上去桑棠晚十有八九會摔下來。
她的馬兒正巧從桑棠晚身上踏過去,桑棠晚就算不死也得傷殘!
倪妙之咬緊牙關,死死盯著桑棠晚。一切都是因為桑棠晚擋在她和表哥中間。等桑棠晚死了或是殘了,表哥總不會再對桑棠晚念念不忘了吧?
趙承曦與宋溫辭正揮舞球杖搶鞠球,場中戰況激烈。
即便如此,趙承曦也還是抽空朝桑棠晚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瞧見倪妙之催馬撞向桑棠晚的一幕,黝黑的瞳仁猛地一縮,心似乎被無形的大手攥住,呼吸亦是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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