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棠晚烏眸一轉,扭頭看向宋溫辭。
她心念急轉。
之前趙承曦語間譏諷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她隨口說失憶的宋溫辭是她新未婚夫。
那時候宋溫辭失憶,聽話得很,自然隨她拿捏。
可眼下不行呀,宋溫辭已經恢復記憶,又成了從前那個專門和他作對的混不吝,臭紈绔子弟。
宋溫辭清俊的面上滿是得意的笑:“你再看看他后面跟的是誰?那可是趙承曦的未婚妻倪妙之。聽說你還害的趙承曦打了倪妙之一頓?怎么著也不能被他們給比下去吧?”
他挺直脊背。桑棠晚不是囂張的很嗎?也有求他的時候。看他今兒個怎么欺負她,好出了從前那些被她欺負的氣。
桑棠晚轉眸一瞧,趙承曦身后跟著的果然是倪妙之。穿著一身打馬球用的短打,舉止間卻還拿捏著大家閨秀的氣度。
倪妙之傷這么快就好了?可見趙承曦當初沒讓手下那些衙役真的痛打倪妙之。
“誰說是我害想?明明是她先來……”
桑棠晚脫口辯駁。
“我不想聽這些。”宋溫辭擺擺手:“你就說要不要我幫你?”
“你想要什么?”
桑棠晚語一頓,開門見山小聲問了他一句。
宋溫辭對她可沒什么仁慈之心,他巴不得她不好呢。這個時候沒推開她,還叫她考慮考慮,必然是有條件的。
她可不信宋溫辭會那么好心,無緣無故的幫她撐門面。
宋溫辭瞧她一臉警惕地望著自己,眼睫絨絨,碎發輕揚,像只狡黠的狐貍。他唇角不知不覺翹了起來,眸底似盛著漫天星辰。
他低頭貼到桑棠晚耳畔,輕聲吐出兩個字:“羊毛。”
桑棠晚最是狡猾,算計他數次。這么好的機會不讓桑棠晚出出血,也難消他心頭之恨。
“你想得美。”
桑棠晚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猛的撒開握著球杖的手。
就知道宋溫辭沒安什么好,原來是打她訂購羊毛的主意。現在羊瘟已經傳染的到處都是,羊毛價格飛漲。
周邊的羊毛幾乎都被她訂購,宋溫辭在外面收不著羊毛,竟將主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真是好大一張臉。
“你確定?”
宋溫辭姿勢未變,依舊貼在她身邊,含笑掃了一眼頓住步伐與人說話的趙承曦。
桑棠晚看看倪妙之咬咬牙:“你想要多少?”
不行,無論如何她不能再在趙承曦和倪妙之面前丟臉。
今日這面子她要定了。
“一半。”宋溫辭笑吟吟的回了她倆字,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還是拿捏住桑棠晚來得好啊。他不用派人下去訂購,便能拿來一半的羊毛。
下次還要派人將桑棠晚舉動盯緊一點,看她買什么他就趕緊下手。
“獅子大開口啊你!”
桑棠晚一腳踩在他腳背上,還不解氣。抬起腳后跟用腳尖擰在他腳上。
“嘶——疼!”宋溫辭倒抽一口涼氣,忍著疼站在原地未動:“你訂購什么價格,我就給你什么價格,你又不虧。”
現在羊毛價格飛漲,讓桑棠晚一下讓出一半羊毛來,就等于讓她讓出到手的利潤。
別說桑棠晚這個財迷舍不得了,就算是他也會心疼。只要桑棠晚肯讓出羊毛,他讓她踩兩腳也行。
“我怎么不虧?我擔的風險、出的人工算在你頭上嗎?”桑棠晚恨得牙癢癢。
宋溫辭是會給自己要價碼的,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看他值不值。
“你就說答不答應吧。不答應我就叫趙承曦了。”
宋溫辭桃花眼瀲滟,抬頭看了一眼趙承曦,語間威脅的意味十足。
“好,成交。”桑棠晚烏眸一轉,答應下來。
先賺了面子,至于羊毛回頭再說嘛,反正口說無憑。
“你眼珠子一轉,保管沒憋什么好主意。”宋溫辭偏頭審視她:“不會是想著回頭反悔吧?”
桑棠晚被他一口叫破心思,雙手負于身后抬起下巴道:“怎么可能。從小我娘就教我生意人誠信為本。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情我肯定做到。”
她說著還頗為親近地拍了拍宋溫辭的肩。
“我姑且信你一回。”
宋溫辭垂眸,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手上。
那只手小小的,指尖如削,手背淡青色細脈絡隱現,綿白細嫩。陽光照上去,宛如剔透的軟玉捏就。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指尖才觸到那團細膩的柔軟,桑棠晚下意識縮回手去。
“你做什么?”
宋溫辭也不知為何耳朵一熱,旋即理直氣壯道:“當然是牽你手啊。既然要給你撐門面,不得裝像一點?”
他收回手,心中莫名有點空空的。
“不必了。”桑棠晚挽住他手臂:“這樣就行。”
宋溫辭看她挽起自己的手臂,面上又有了笑意,心底的那點空似乎一下又滿了。
他們二人這般勾心斗角討價還價的,爭的你死我活。落在外人眼中卻是一副說說笑笑好不親近的模樣,像極了郎情妾意的青年男女。
“你們兩個,怎么回事?”
楊幼薇走近,狐疑地看他二人。
不對啊,從前在京城時宋溫辭和她一樣,跟桑棠是死對頭,見面就掐的那種。今兒個竟挽起手來了?
她抬頭看了看天,這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
“你別管。”
桑棠晚沒好氣地回她。
要不是楊幼薇非拉著她來這鳥地方,宋溫辭能要挾得住她?
“我倆,情投意合。”
宋溫辭則勾緊了桑棠晚的手臂,笑回一句。
楊幼薇眼睛頓時瞪大了,抬手去探桑棠晚的額頭。
“干什么?”
桑棠晚往后退讓。
“我看你沒發燒吧?”楊幼薇一臉的不敢置信。
桑棠晚怎么可能看得上宋溫辭這個紈绔子弟?
“就是你見的這樣,別管。”
桑棠晚眼角余光瞥見倪妙之正仰著臉和趙承曦說話,看著兩人登對的模樣她心煩得很。
知道他們是未婚夫妻,不能關上門在家里恩愛嗎?非要跑到人前來。
“他是不是給你下蠱了?還是你殺人被他看見了?你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楊幼薇指了指宋溫辭問桑棠晚。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信桑棠晚能和宋溫辭情投意合,從小斗到大,她還能不知道桑棠晚的德行?
桑棠晚可瞧不上宋溫辭。
這太不對勁了!
“你家淮王來了。”
桑棠晚看向遠處。
楊幼薇回頭瞧了一眼,頓時顧不上她,轉身朝趙寧玨走去。
“淮王和楊幼薇?”
宋溫辭驚呆了。
他家做生意,也算消息靈通吧。他怎么沒聽過這件事?
而且楊幼薇已經確認不是楊太傅的親女。淮王娶她有何用?楊太傅能全心全意助力他嗎?
桑棠晚轉過昳麗臉來,朝他一笑。
她生得明艷,這般露齒笑起來直晃人的眼睛。
宋溫辭不由跟著笑了,便聽她道:“你家住海邊?管那么寬。”
“柚柚,快見過安國公。”
宋溫辭忽然傾身行禮。
桑棠晚回頭便見趙承曦已然走到他二人跟前,幽沉的眸色比刀鋒還冷。
眼前二人挽著手臂站在一處,兒郎舒朗磊落,女兒家更是星眸皓齒明艷逼人。仿佛天生的一對璧人。
趙承曦眸光流連在二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上。他手指骨節發出一聲輕微的響,手背青筋暴起,胸膛也微微起伏。
“我和趙大人就不用那么見外了吧。”
桑棠晚彎眸笑了笑,同時瞧見緊跟在趙承曦身后的倪妙之。
這兩人,是向她示威來了?
“桑小姐。”
倪妙之倒是頗為有禮,先朝桑棠晚福了福。
“郡主這是要折煞我?”
桑棠晚含笑瞥著她,口中這樣說著,卻絲毫沒有還禮的意思。
上次那頓好打,倪妙之只怕恨她都來不及。難為她要忍著恨意如此惺惺作態,假假的煩死了。
“趙大人沒什么事的話,我們先去打馬球了。”
桑棠晚挽著宋溫辭便走。
她看著這兩個人實在膈應得慌。
宋溫辭朝趙承曦欠了欠身,遷就著她走。
“站住。”
趙承曦出叫住他們。
二人齊齊停住步伐回頭,桑棠晚彎著荔枝眼笑問:“趙大人還有事?”
“手松開。”
趙承曦目光再次落在二人糾纏在一處的手臂上,眼角泛紅。
桑棠晚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和宋溫辭挽在一起的時候,漆黑的眸中滿是莫名其妙:“我們未婚夫妻,挽著手也是尋常事吧?畢竟我這新未婚夫不像趙大人您那樣持正守禮,定親之后在外連手都不能碰一下。”
提起從前的事,她總在不知不覺間便陰陽起趙承曦來。
“據我所知,你們二人并未定親。”
趙承曦神色恢復尋常的淡漠,語氣卻一點未改。
“沒有定親怎么了?”桑棠晚纖長卷起的羽睫如蝶翼般輕扇,揚起滿是不解的臉看他:“我們情投意合不行嗎?還是說大晟有哪條律法規定,不讓我倆這樣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