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歪斜著,仿佛隨時會掉下來。一扇厚重的、鑲嵌著舊式裝飾的木門緊閉著,后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
就是這里了。
吳天站在門前,傍晚的涼風吹過巷道,卷起地上的落葉和紙屑,發出沙沙的聲響,更添幾分詭譎。
他能感覺到,懷里的銅懷表依舊冰冷死寂,照片上的男人那僵硬的笑容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更加詭異。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左臂傳來的冰冷刺痛和心底翻涌的不安,伸出那只被暗金“皮膚”覆蓋的左手,推向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巷道里格外刺耳。
一股濃郁的、混合著陳年相紙藥水、灰塵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福爾馬林浸泡過的東西…的氣味撲面而來!
門內,一片漆黑。
只有正對著門口的方向,隱約可見一盞極其微弱、散發著慘綠色幽光的暗房安全燈。
借著這微弱的光,吳天看到里面空間不大,靠墻擺放著幾個蒙塵的玻璃柜臺。
里面似乎陳列著一些老舊的相機和鏡頭,像沉睡在墳墓里的陪葬品。
正中央空地上,孤零零地放著一把褪了色的紅絲絨高腳凳。
那把凳子…和照片里男人坐的一模一樣!
吳天的心猛地一沉。他邁步走了進去,沉重的木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面最后一絲亮光。
徹底的黑暗和死寂瞬間將他吞噬,只有那盞慘綠色的安全燈,如同獨眼巨人的瞳孔,在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他。
他下意識地想要運轉鬼眼,但護士的警告立刻在耳邊響起:
“少用你的左眼!”
他強壓下沖動,右手摸向腰間從李得財那里搞來的手槍,左手則警惕地垂在身側,冰冷的暗金“皮膚”下,力量在蟄伏。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老舊機械發條轉動的聲響,突然從黑暗深處傳來。
吳天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緊接著,那盞慘綠色的安全燈旁,一點昏黃的光芒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那是一個…老式的、需要攝影師鉆進去蓋黑布的木質座機照相機!
巨大的鏡頭黑洞洞地對準了門口的方向!
機身上方,一盞同樣昏黃的小燈亮起,將鏡頭前方一小片區域照亮。
光暈中,那把褪色的紅絲絨高腳凳,靜靜地矗立著。
仿佛在等待著…它的模特。
就在這時!
吳天懷中那冰冷的銅懷表,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
同時發出一陣低沉、急促、如同瀕死心跳般的“咔噠咔噠”聲!
懷表…開啟了!
十二個時辰的倒計時,開始!
吳天的心臟驟然縮緊!他猛地看向那把空著的紅絲絨凳子,又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濃稠的黑暗。
照片上那個男人…會在哪里出現?
突然!
他感覺后背一陣刺骨的冰涼!似乎有一股被什么東西死死盯住的恐怖感覺瞬間席卷了他!
不是來自前方,也不是來自相機!
而是…來自他身后!
吳天猛地轉身!
只見身后那扇剛剛關上的厚重木門上,原本模糊的房間通道后面。
不知何時,竟清晰地映出了一個坐在高腳凳上的、穿著灰色舊式西裝的、梳著一絲不茍頭發的中年男人側影!
他正保持著照片里那個僵硬到極點的標準化“微笑”。
他的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空洞的眼神…透過小窗,直勾勾地“看”著門內的吳天!
它…就在門上!或者說,它的“影像”,已經映在了門上!
小窗上的男人影像,那空洞的、帶著詭異僵硬笑容的眼睛,如同兩枚冰冷的釘子,死死地“釘”在吳天身上!
被注視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如此直接,仿佛那目光能穿透皮肉,凍結骨髓!
比鏡屋中長衫老人的審視更近在咫尺,更充滿一種非人的惡意!
“操!”吳天頭皮瞬間炸開,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他的天靈蓋!
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遠離那扇門,身體猛地向后撤步!
然而,就在他腳步移動的瞬間
小窗上的男人影像,嘴角那僵硬詭異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
緊接著,吳天驚駭地發現,自己剛剛后撤時,眼角余光掃過旁邊一個蒙塵的玻璃柜臺!
那布滿灰塵的玻璃表面,竟然也清晰地映出了那個穿著灰西裝、帶著僵硬笑容的男人側影!
它就坐在柜臺玻璃反射出的那個紅絲絨高腳凳上,姿勢、角度,與門上的影像一模一樣!
它在…復制?在蔓延?
不!不是復制!吳天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
它在通過“反光面”移動!門上的小窗,柜臺上的玻璃…都是它的媒介!
“不能看!”
吳天猛地閉上右眼,他想起了護士的警告,鬼眼視覺有風險,他不敢冒險睜開左眼!
但僅僅依靠右眼的視力,在昏暗的環境下,根本無法完全避開所有可能的反光面!
墻角一個丟棄的破舊搪瓷杯的金屬邊緣,甚至地面上積水中倒映的慘綠色安全燈光暈…都仿佛成了那鬼東西潛在的落腳點!
懷表在懷中瘋狂地震動,發出催命般的“咔噠”聲,提醒著他時間正在飛速流逝!
十二個時辰?在這種無處不在的注視下,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長!
“記錄它離開的瞬間…”紅衣教主的要求在腦海中回蕩。
離開?它現在到處都是“影像”,怎么算離開?記錄哪一個?
冷汗瞬間浸透了吳天的后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的身體保持著一種高度戒備的姿態,緩慢地向照相館內部、遠離門口和柜臺的方向移動。
試圖尋找一個沒有反光面的死角,吳天的右手緊緊握著槍柄,指關節發白。
左手也微微抬起,冰冷的暗金“皮膚”下,被禁錮的鬼手力量在不安地涌動。
他能感覺到,那被紅衣教主強行打入的、帶著她意志的暗金絲線。
正隨著他情緒的劇烈波動而產生細微的震顫,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輕易動用這被“枷鎖”束縛的力量。
突然!
“救…救命啊!有鬼!有鬼啊!”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猛地從照相館門外傳來!
伴隨著瘋狂拍打木門的聲音!
嘭!嘭!嘭!
“開門!快開門!救命!!”
是活人的聲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吳天的身體一僵!外面有人?而且…似乎被那門上的影像嚇到了?
拍門聲和哭喊聲在寂靜的照相館內顯得格外刺耳。
小窗上,那個男人僵硬的笑容似乎更“生動”了一些,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了門板,鎖定了門外那個鮮活的生命!
“不要看它!不要看玻璃!”
吳天對著門外嘶吼一聲,試圖提醒。他知道,一旦門外的人被那影像吸引,后果將不堪設想!
然而,晚了!
門外的哭喊聲和拍門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喉嚨被扼住后發出的“嗬嗬”聲。
以及一種…骨頭被強行扭曲時發出的刺耳的“咯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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