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金匱黃道日,宜嫁娶,祈福!
卯時三刻的梆子剛敲過,王府內長樂郡主的房間已亮如白晝。
八名丫鬟捧著鎏金托盤魚貫而入,托盤上是按品級規制疊得方方正正的朝服,石青色的緞面上,金線繡出的翟鳥紋在燭火下流轉,每只翟鳥的眼珠都綴著米粒大的東珠,隨著托盤輕晃,那東珠在房間里格外的耀眼。
“郡主,該梳妝了。”
蔣玉鳳坐在鏡前,望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心里一陣難受。
今日不是尋常請安,是要入宮辭行,也是要讓滿朝文武看看,北夏的郡主如何風風光光地嫁往北蠻去。
丫鬟先用摻了珍珠粉的發油將青絲抿得順滑,再分三股綰成朝髻,接著插上九鳳朝陽釵,釵尾的流蘇垂到肩頭,稍一動便叮咚作響。
最后戴上抹額,青金石的珠子壓住眉心。
蔣玉鳳看著鏡子里上了妝的自己,人比花嬌,若今日所嫁之人是他,該有多好。
出了王府,宮車在外候著,青玉的車輪碾過青石板,咯吱作響。
到了太和殿前,內侍尖細的唱喏聲劃破寂靜:“長樂郡主到……”
蔣玉鳳深吸一口氣,踩著腳凳下車,裙擺掃過漢白玉的臺階,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垂著眼簾,只看得到身前鋪著的明黃色氈毯。
進了殿內,她屈膝、下跪、叩首:“臣女蔣玉鳳,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迷迷瞪瞪的打量了她一眼,長嘆了一聲:“起來吧,北蠻苦寒,委屈你了。”
“能為陛下分憂,為北夏安寧盡綿薄之力,臣女不委屈。”
她保持著躬身的姿態,聲音平穩,聽不出一絲情緒。
皇帝還忙著回去摟著自己的愛妃睡回籠覺呢,接下來的賜座奉茶什么的都很敷衍,速度就結束了。
皇帝交代花公公:“剩下的你們辦好就是,遵循舊制來,不必再來問朕!”
“是,陛下!”
皇帝走后,花公公唱道:“特賜長樂郡主嫁妝黃金百兩,白銀千兩,錦緞千匹,珍珠瑪瑙各五十斛,另賜紫檀木妝奩十二抬,嵌寶屏風兩架,羊脂玉擺件一套,……”
蔣玉鳳聽著那串冗長的清單,心里一點兒感覺也無。
等到出宮的時候,日頭已升至半空,宮門外的廣場上,嫁妝隊伍正排成長龍。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三輛馬車,簾子掀開一角,能看見里面坐著的繡娘、廚娘,甚至還有兩名擅長燒制瓷器的工匠。這是皇帝額外的恩賞,說是讓郡主到了北蠻,也能有幾分家鄉的模樣。
蔣玉鳳坐上郡主儀仗的馬車,車簾被風吹起,她瞥見隊伍末尾那面“和親”的大旗,紅得刺目。
大旗下,唐禹哲兩千兵馬偽裝成送親隊伍跟在后面。
北蠻那邊的迎親隊伍在前面,不過八百多人,卻仗著北夏皇帝懦弱,一路上飛揚跋扈,議論郡主。
“那個郡主聽說是個小美人兒,回頭大王玩膩了咱們也嘗嘗滋味兒。”
“要說這北夏的女人就是跟咱們北蠻的不一樣,細皮嫩肉的,會不會不經玩啊!”
“玩爛了就再去北夏娶一個唄,反正他們的皇帝快死了,不嫁公主我們就大軍攻打北夏!”
……
蔣玉鳳在馬車里聽到這些,只覺得羞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