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怒其不爭,拉著宋玨好一番耳提面命,日后萬萬不可再提起什么購墨之事,只盼著桐煙墨驚艷四座的風頭,盡快銷聲匿跡,卻不想,這日,宋父興沖沖地回府時,還帶回一位貴客。
“老夫今日未送拜帖,貿然到訪,若有打擾之處,還請宋大人莫怪。”
那說話的老者,穿著一襲淡青長衫,鶴發童顏,舉手投足間,皆是一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儒雅之氣。
宋父忙笑道:“太傅大人這是說得哪里話!您大駕光臨,寒舍實在蓬蓽生輝。”
他一邊請老者上座,一邊招呼孟氏和幾個兒女,行禮見客。
宋珩悄悄指點,這位造訪的崔太傅,三朝元老,更是兩代帝師,深得天子倚重,雖不是什么位極人臣的權貴,卻堪稱天下文人之首,德高望重。
天子登基后,老太傅年事已高,致仕還鄉。他一生并未婚配嫁娶,孑然一身,便索性云游四方,遍覽大好河山,倒也瀟灑自在。
這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竟主動登門拜訪,難怪宋父受寵若驚。
他不知這位素日與自己并無交好的老太傅,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招待著。
崔太傅不疾不徐,只是隨口問上兩句宋珩所讀的詩書功課,宋珩也一一應答。
宋瑾瞧著崔太傅看向宋珩的神情中,欣賞之色漸盛,宋玨卻一不發,老實地坐在下首,只顧飲茶吃果子,不由得又急又氣。
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阿玨這榆木腦袋,怎地不懂把握!
她在桌下踢了宋玨一腳,不動聲色地朝他推了一只茶盞,想叫他上前去奉茶,也好在崔太傅面前露個臉。
可宋玨不解其意,只是滿眼茫然地看著她。
這一番小動作,引得眾人全都看向他們姐弟二人。
宋瑾恨鐵不成鋼,萬般無奈,只得勉強扯出一個還算得體的笑,起身親自去敬茶。
“崔大人指點家兄功課,此時想來口渴了吧?寒舍簡陋,贈君江南春露芽,恐君誦詩眼生花。”
她引經據典,本意,是想令崔太傅知曉,自己一介女流,尚且如此飽讀詩書,宋玨這一母所生的胞弟,自然也是文采風流。
可如此兒戲的賣弄,崔太傅又如何看不出?
宋父登時便冷了臉色,正要呵斥宋瑾退下,崔太傅卻云淡風輕地微微一笑。
“宋三小姐腹有詩書,宋大人又何須拘禮,不如攜家眷一起,移椅倚桐同賞月?”
宋瑾的笑意登時便僵在了臉上。
她著實不曾想到,崔太傅看似溫和,竟是個如此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他瞧破了自己的小心思,雖并未說穿,現下,卻同樣漫不經心地說出個上聯來,若是對不出,她這自恃有才女之名的宋三小姐,難免顏面掃地。
宋家眾人笑得勉強,宋珩這長子,更是絞盡了腦汁,苦苦思索一個絕妙的下聯。
正不知如何為宋瑾解圍之時,只聽得宋璃柔聲道:“多謝太傅大人美意,阿兄們夜夜苦讀,點燈登閣各攻書,今日若能得您指點一二,實在榮幸。”
崔太傅手中的竹筷頓了一頓,抬起眼來,看向宋璃,眼中倒是多了兩分興趣盎然。
移椅倚桐同賞月,點燈登閣各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