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宋璃應答,卻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了個有些似曾相識的男聲。
“宋五小姐?”
宋璃汗涔涔地抬頭看去,卻是謝如琢。
見宋璃呆愣愣的,似是沒回過神來,他先行了個禮,沉聲道:“是宋大公子邀我來莊上一敘,謝某無意沖撞五小姐,還請五小姐見諒。”
看宋璃主仆兩個,累得大汗淋漓,他雖看不懂樹墩上那團黑漆漆的物事究竟是什么,卻還是終于問道:“不知謝某是否能幫五小姐一二?”
難得有主動送上門來的壯丁,宋璃顧不得自持身份,忙不迭點頭。
謝如琢以襻膊縛起寬袍大袖,接過她手上那重斧。
他雖是個文臣,身形瞧著似是有些瘦削,卻不曾想,竟還當真頗有幾分力氣,抬起手時,雙臂上暴起條條青筋,像洶涌奔流到入海口的激流。
不多時,那墨團便被他錘得光滑油潤。
之后,便是將墨團分成小塊,入模壓制成方方正正的墨錠。
最后裹上草木灰,在陰涼的角落避光吸濕,再晾干十日,這有“一兩黃金一兩墨”之稱的桐煙徽墨,便算是成了。
他不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宋璃的動作,良久,才嘆道:“宋大公子有五小姐這般精心煉制的油煙墨,他日秋闈,定能如虎添翼。”
宋璃謝過了他的吉,實在不便同他這外男獨處,眼見天色不早,自己一整日不見人影,宋珩怕是要著急,忙匆匆而去。
謝如琢瞧著她的背影,裙袂翩翩,煞是靈動可愛,眸色不自覺地沉了幾許。
宋璃卻累得狠了,回了房便將什么謝如琢統統丟到了腦后,一覺睡得昏昏沉沉。
直到十日后,她去給那晾干的徽墨描金,這才猛然記起,當日在宋府,自己只顧著逞一時口舌之快,對謝如琢確是失禮了些,
宋璃“哎呀”一聲,引得宋珩朝她看了過來。
“阿璃?”
他一眼便瞧見了宋璃手上的墨錠,散著若有若無的隱隱墨香,登時便面露喜色。
“阿璃,這等上好的墨錠,你是從何處得來?”
他自恃也用過些堪稱上乘的墨,可宋璃手中這塊,光澤溫潤,握在掌中,略顯膩手,六邊修直。
再輕輕敲一敲墨塊,音質清脆,有竹筒之聲,他雖認不出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卻也能瞧出,此墨堪稱絕品。
這樣的好東西,只怕宋父的書房中也未必能藏上一塊!
宋璃眨了眨眼,狡黠笑道:“阿兄,這是桐油徽墨,從燒桐油取煙灰開始,便事事都是阿璃親力親為,贈給阿兄,一來,是為著答謝阿兄回護我,被父親訓斥之恩,二來,也祝阿兄用了這墨,秋闈考場上,落筆行云流水,文思泉涌!”
整整兩年的時光,這桐煙徽墨,她也只做得了十塊。
一塊給了宋珩,一塊回府后贈給宋父,再留下一塊給四哥哥宋玨
宋璃心中盤算,掂量著手中那沉甸甸的墨塊。
不知為何,眼前卻倏爾浮現了謝如琢那日錘墨時,揮汗如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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