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高塔......
遠得不合常理,遠得令人絕望。
范寧明明記得從“圣萊尼亞課堂”出來之后,到劃開表皮進入虛界之前,自己還特意朝那里望過一回。
明明距離已經相對很近了。
是因為崩壞世界的空間映射關系過于混亂,導致出來后位置變幻,“隨機”到了一個運氣不太好的位置?
還是,之前的觀測本來就是幻覺?長期行走在瘋狂和囈語之下的幻覺?
或者現在的觀測是幻覺?
抑或都是?
范寧死死地盯住了那個矗立在視界盡頭的東西,其微小得僅如同用最細的針尖在灼熱的視網膜上刻下的一個模糊印記。
盯得過久,一層層鮮艷的“平面化”景物如同燒焦后發生蜷縮,在自己眼球內扭曲纏繞起來,身體也連同認知層面一起,出現了溶解滴落的感覺。
眼看著燈腔的星輝又被多抽走了一絲,范寧臉色更加陰沉,同樣變得有些瘋狂且決然了起來。
再遠也得過去!
不去,又能做什么?
只有到了高塔附近,波格萊里奇的管制影響才有可能生效,如果當初那場談話的意圖的確如此的話。
“鑰”相無形之力催動到極致,將周圍的景象切割成為條分襤褸。
范寧的身影瞬間化成一道殘片,欲要沖刺而出!
“嗯?”
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傳遍全身,他感覺自己一些部位已經溶解成了“半液體”狀態,此刻粘連板結在了站留的原地。
“極夜之門”的清寂光輝在范寧眼中一閃而逝。
神性再度燃燒。
“休止。”
一條巨大的時針狀陰影條帶,在前方地面呈扇形狀無聲掃過,迅速閉合成圓。
死寂而凝滯的黑暗降臨。
陰影范圍內,亮綠色強光的質感頃刻間“啞”了下來,那些正在嘶吼的扭曲植物、極速開閉的肉質樂器、漫天漂浮打旋的花粉孢子,其運動速度驟然減緩了成千上萬倍,如同陷入了一片最粘稠的古老琥珀!
這不是物理意義上的低溫凍結,也不是時空的靜止,純粹是音樂運行法則中“休止符”和“自由延長記號”的實體化運轉,延緩了白晝之下的異變發生進展!
站在這片“黑暗時鐘圓盤”邊緣上的范寧,渾身的撕裂痛感頓時為之一輕。
他迅速沖入這片變化過程暫時被“休止”了的極夜區域。
然而,陰影之外,更多的事物仍在扭曲融化。而且,那“時鐘圓盤陰影”的邊緣,也依然在被亮綠色的月光飛速侵蝕,迅速瓦解。
不過至少是為他爭取到了三個呼吸的時間,以及一條狹窄的、瞬息即逝的逃生路徑。
范寧剛從對面的邊緣沖出,身后的陰影表盤便徹底崩潰,那片區域以更瘋狂的速度開始了其怪誕的溶解過程。
好在貼身于肌膚的“庇護所”,殘余了一些“自由延長記號”所帶來的夜的涼意。
范寧趁著這種殘余的寂寥感繼續往前奔跑。
直到二十余息之后,一切事物再度在耳旁嘶吼了起來,視網膜被亮堂的景物灼燒,那種撕心裂肺的溶解與撕扯感又出現了。
塔,依舊遙遠。
他只能再次催動“極夜之門”的真知,劃出下一個短暫的“靜音區”。
一次又一次。
距離有所拉近,不如一開始那般絕望了。
但是范寧感覺除了自己的神性消耗如流水外,這層庇護所的“厚度”,也在極短白晝的照射下,正在以不樂觀的速度變薄變透明。
這樣下去,還別說自己能不能接近高塔......
不行。
范寧一咬牙,決定將“庇護所”收回去。
但那層桃紅色屏障只是帶著彈性地閃爍了兩下,仍舊牢牢地貼在他的皮膚之上。
“瓊,你在干什么?”
“別搗亂!”
范寧吐出幾個氣喘吁吁的音節。
“你在干什么?......找死嗎......”瓊化作的笛聲已經微弱到幾乎無法感知,只剩下一種瀕死的、堅持的意志還在維系著最后的回應。
果然是她在從內向外地反抗范寧,不讓范寧收回庇護所!
“沒有投影幫你每次帶出一部分‘休止符’的殘余,你得以多快的頻率施展‘極夜之門’?......走出一個‘表盤’馬上劃下另一個?......你扛得住嗎?......”
“扛不住也得扛。”
范寧冷冷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