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這門也得先洗洗晦氣!別把外頭的窮酸臟臭,連同那偷竊的毛病一并帶進了侯府!”
臟污的水瞬間浸透譫芙君的衣衫,水珠順著紗帽淋漓滴落,她整個人僵立在原地,死死護在懷中的書冊也濕了大半。
“放肆!”
一聲怒炸響!
陸伯宏眼見此景,胸中怒火騰然而起,再按捺不住。
他猛地擲下韁繩,大步流星沖至近前,一把將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譫芙君護在身后,目光如刀直刺那駭住的嬤嬤:“區區仆役,安敢如此欺主?此乃安國亭侯血脈,豈容你作踐!這便是侯府的規矩?”
他聲若洪鐘,氣勢凜然。
將那嬤嬤震懾得一時啞口無,面色煞白地踉蹌后退了半步。
譫芙君怔怔地望著擋在身前的挺拔背影,心口驟然涌起一股酸澀的暖流,悸動不已。
那嬤嬤定了定神,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陸伯宏。
雖氣度不凡,但衣著樸素,并非屬京常見的勛貴子弟摸樣,心下便輕視了幾分,挺了挺胸脯質問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安國亭侯府門前撒野!”
陸伯宏朗聲道:“我乃吉州武舉人陸伯宏,今科忝中武解元!此番入京,正是為赴省試!”
“武解元?”
嬤嬤聞,嘴角立刻扯出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
她到底是侯府經年的老姑姑,見識不少,區區一個外地的武解元,即便省試中了進士,哪怕殿試走了大運中了狀元,也不過是個剛踏入仕途的武夫,無根無基,在侯府這等勛貴門第面前,實在算不得什么。
她冷嗤一聲,拖長了音調:“喲……我當是什么了不得的貴人呢,原來是個武解元啊……”
“曹嬤嬤!”
一直沉默的譫芙君忽然開口。
她上前半步,與陸伯宏并肩而立,雖渾身濕透略顯狼狽,聲音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冷與鎮定:“我此行歸來,途中險些喪命,是正巧凱旋途經的蕭夜瞑蕭將軍親自搭救于我。”
她目光轉向陸伯宏,語氣刻意放緩:“這位陸郎君,乃是蕭將軍的摯友,受蕭將軍與即將面圣捐贈水師有功的昭若娘子所托,一路護我周全。蕭將軍還,待面圣之后,府中設宴,要邀我過府一敘。”
“蕭將軍”三字讓曹嬤嬤臉上的傲慢瞬間退散,化為驚懼與惶恐。
蕭夜瞑之名,如今屬京誰人不知?
那是即將面圣、新立大功、手握兵權的實權人物!
莫說她一個仆役,便是她家侯爺見了,也需客氣三分!
她腰肢瞬間軟了下去,畢恭畢敬地斂衽行禮,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原、原來是蕭將軍的貴客!老奴有眼無珠,沖撞了郎君,萬望恕罪!恕罪!”
她忙不迭地側身讓開通路,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芙姐兒,快,快請進府!老奴這便去備熱水姜湯!”
譫芙君微微頷首,并未再多看曹嬤嬤一眼。
她轉身,對陸伯宏屈膝一禮,輕聲道:“多謝陸郎君,郎君……請回吧。”
陸伯宏心中縱有萬般不放心,此刻也只能點頭。
他目送著她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入那扇幽深的角門,直至門扉緩緩合攏,掩去了她單薄的身影。
他攥緊拳頭,立于門外,久久未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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