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動靜早已引得周遭繡娘們紛紛側目,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起來。
冬柔眉頭緊蹙,忍不住上前一步:“婉寧姑娘,娘子方才何時說過要責罰孫敬與石磨子了?您這般又哭又跪,作出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她話音一頓,語氣里帶上了幾分責備:“倒像是我們娘子不分青紅皂白,苛待了下人似的。”
萬婉寧的哭聲頓時卡在了喉嚨里,臉上那副委屈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她萬萬沒料到,冬柔一個婢女竟敢當眾這樣撕破她的臉面,連最后一點臺階都不肯給。
她不過是個區區婢女啊!
陸昭若目光淡掃過萬婉寧那張僵硬的臉,開口道:“我方才不過問他二人失職的緣由,幾時說過要罰了?”
萬婉寧的神色頓時更加難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陸昭若不緊不慢地繼續道:“孫敬為救人奔波,石磨子也想將功補過,行事雖欠考慮,心意卻不壞。”
她掃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孫敬與石磨子,淡淡道:“這事到此為止,都散了吧。”
孫敬與石磨子連聲應著,低頭快步退了出去。
萬婉寧手指攥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站起來,低頭往外走。
經過幾個繡娘身邊時,她耳根燒得通紅,只覺得連她們掃過來的目光都帶著刺,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里去。
她心里又酸又澀,擰成一團。
原來在陸昭若的眼里,自己竟還不如她身邊一個婢女有分量。
待眾人漸散,冬柔欲又止。
陸昭若眸光輕轉,了然道:“你是不是想說,這萬婉寧小心思未免太多?”
冬柔鄭重點頭:“她今日這般作態,實在……”
陸昭若淡淡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承諾過她阿姐,會給她一個衣食無憂、安穩體面的前程。可若她心術不正,自己不愿腳踏實地走正道……”
“往后是福是禍,便都是她自己的造化了。”
冬柔忍不住接口道:“娘子待她已經天大的恩德了,她若再不珍惜……”
話未說盡,余意卻分明。
兩日后,陸記繡樓張燈結彩,重新開業。
繡娘伙計們人人臉上洋溢著喜氣,手腳麻利地穿梭忙碌,干勁十足。
門前車馬絡繹不絕,城中富戶官眷紛紛攜禮來賀,廳堂內熙熙攘攘,幾乎無處落腳。
更有兩名州衙差役奉命守在門外,彰顯著繡樓如今的非凡地位。
而對街的周記繡坊卻門庭冷落,連個人影都瞧不見,坊內僅剩的幾個伙計也心不在焉,頻頻探頭張望,恨不得立時跳槽到對街去。
陸昭若正含笑與幾位前來道賀的富家娘子寒暄。
這時。
前任李員外領著李念兒低頭趨步而入,身后幾名家仆抬著兩只沉甸甸的木箱。
霎時間,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這對父女身上。
李念兒一進門,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掃過滿堂輝煌……
但見繡樓內綢緞流光,賓客如云、笑語喧闐,比她那日打砸時不知氣派了多少倍!
她心底頓時涌起一股妒恨與酸澀。
憑什么?她不過一個區區低微的商婦,如今竟能有這等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