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駭然,齊刷刷循聲望向門外。
恰是上午時分,春日的陽光通透澄澈,不烈不柔,明晃晃地潑灑在門外那片青磚上。
灼灼光暈之中,靜靜地佇立著個身影。
她背對著漫天清光,身形輪廓被光線勾勒得清晰異常,宛若一尊從天而降的琉璃像,周身上下仿佛披著一層不染塵俗的瑩澈清輝,通透得不似凡間之物。
她身姿舒展而挺秀,好似深谷中經受風吹雨打的青竹,清剛之氣自骨脈中隱隱透出,竟將身后融融春意摒絕在外,只攜來一股令人心神俱凜的沉靜寒意。
春風微拂,鬢邊幾縷發絲在她清麗的臉頰旁搖曳,未能擾動那雙猶如浸在雪水里的眸子分毫。
她身著一件桃粉色纏枝蓮紋羅褙子,紋樣精致,色澤嬌艷,衣襟處綴著數顆圓潤光澤的南海珍珠作為扣飾,于明媚春光下流轉著溫潤光華。
一頭濃密青絲于腦后挽作圓髻,髻上簪一頂小巧的鎏金螭紋冠子,側面斜插一支月華玲瓏步搖,垂下細碎的珍珠瓔珞……
整個即便身著華服,頭戴珠釵,也蓋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冷沁沁的“清”氣。
堂內。
沈容之怔怔地跪在原地,那雙慣常含笑的溫潤眼眸,此刻卻像被釘住了般,死死鎖在陸昭若身上。
方才急于辯白的惶惑還凝在眉宇間,尚未散去,便被一種純粹、不摻假的驚艷所覆蓋。
他眼中所見,哪里還是那個預想中病骨支離、憔悴哀怨的棄婦?
那張他曾無比熟悉、甚至有些厭倦的臉龐,褪去了記憶中的拘謹卑從與怯懦柔順,只余下通身一種令人不敢直視、不敢褻瀆的絕塵之氣。
這一刻,什么林映漁,什么外室,什么辯解,仿佛都從他腦中消失了……
他只是本能地仰望著那道身影,喉結干澀地滑動,心頭只剩一個念頭嗡嗡作響:“她怎的……竟變成了這般模樣?”
陌生得讓他心悸,卻又美得讓他移不開眼。
偏偏還帶著一股子疏離,像一根細針,猛然扎進他心口,泛起一陣密集的刺痛。
林映漁的目光同樣膠著在陸昭若身上,上下打量著。
嘖,倒真是比自己預想中要標致幾分。
可惜,通身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做派,板正得緊,像是廟里供奉的玉像,美則美矣,卻毫無生氣。
哪及得上自己這般靈動、鮮活。
只是……
她不是病逝了嗎?
林映漁下意識地側過頭,卻恰好將沈容之此刻的神情盡收眼底。
那般目不轉睛,那般近乎癡迷的驚艷,是她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專注。
她扶著孕肚的手指倏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柔軟的衣料里。
顧羨坐在椅子上也看的如癡如呆,用扇骨悄悄抵了抵身旁的蕭夜瞑,壓著嗓音,驚嘆道:“這陸娘子稍作理妝,清艷得如同姑射仙人!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你當年怎的在她家院外瞧見她在樹下看書,就一眼栽了進去,再也拔不出來……”
然而蕭夜瞑卻恍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