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誼匪淺?
陸昭若聞立即福身,纖腰微折,將姿態放得極低:“蕭統領明鑒,妾身不過是因著前些日子做了些飯食送給班副統領享用,承蒙班副統領不棄,夸贊了幾句,妾身才厚著臉皮次次討人情。”
“班副統領為人寬厚,每每不嫌妾身叨擾。”
她又補充:“市井婦人的小把戲,倒叫蕭統領見笑了。”
“可我也吃了你的飯食。”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卻隱約透著一絲少年人般的執拗,像是被忽略的孩童在賭氣討要公平。
陸昭若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這蕭夜瞑是何意?
不等她想明白,前方又傳來他低沉的聲音:“班陵巡海去了,兩日后才回,本將也用過陸娘子的飯食……”
他頓了頓,“自然也該是個知恩圖報的。”
所以,他的意思也愿意幫助自己?
還是主動的?
陸昭若其實也想過攀交蕭夜瞑,不光人家現在的身份是麟海統制,日后還是官家親封的“總制諸海舟師大都督”,權傾朝野的諸海侯。
這樣有權有勢的身份,將來對自己自然有益出。
況且,找他幫忙,其實比找班陵幫忙更有用……
只是往日他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叫她不敢貿然親近。
陸昭若抬眸,望著他玄甲映月的身影,心底其實很敬佩的。
百年來,倭寇肆虐海疆,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多少漁村化為焦土,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正是眼前這位將軍,親率水師浴血奮戰,終將倭寇盡數剿滅。
他以鐵血丹心,鑄就這萬里海疆的太平。
這般人物,其品性自是信得過的。
若得他自愿相助,自是再好不過。
陸昭若指尖輕撫袖中蠟封的海圖,心下權衡……
這圖若交給蕭夜瞑,確實比給班陵更為妥當。
班陵雖勇猛過人,卻終究少了些謀略;而蕭夜瞑用兵如神,智勇雙全。
更何況,前世此時兩年之后,正是他親自帶兵,一舉剿滅了這三處倭寇巢穴。
夜風驟起,碼頭上寒意愈盛。
蕭夜瞑目光掠過陸昭若單薄的身影,見她仍立在原地,不知在沉思什么,衣袂被海風掀起又落下。
他腳步微動,卻在丈許外停住,開口:“若陸娘子當真有事相商,不嫌唐突,可隨本將登艦。”
登艦?
她一介商戶婦人,竟能登水師戰船?
正猶疑間,蕭夜瞑已走向泊在岸邊的戰船。
那船通體刷著黑漆,船首的狴犴首像在月光下森然欲活。
她略一躊躇,終是提起羅裙跟了上去。
戰船隨波輕晃,她扶住浸透海鹽的棕索站穩,只見船舷兩側的輪槳皆覆著防水油布,在月光下泛著青黑光澤。
蕭夜瞑掀開主艙的靛藍布簾,里頭竟不似想象中肅殺……
四壁懸掛著精細海防圖,朱砂標注的暗礁水紋纖毫畢現,一張檀木案幾上擺著未干的硯臺,案頭攤開《武經總要》,書頁間夾著幾枚貝片做的簽子,隱約可見‘水戰篇’幾個朱批小字。
蕭夜瞑側身讓出通道,抬手示意:“陸娘子請入內。”
陸昭若斂衽一禮,緩步入內。
目光在艙內一掃,便向角落那張藤編矮凳走去,落座。
蕭夜瞑轉身去取茶具,指尖觸及冰涼的壺身才想起茶水已冷,又欲生火,卻發現炭簍空空如也。
他略顯的-->>窘迫。
好在背對著陸昭若。
陸昭若瞥見他耳后泛起一抹薄紅,在冷白膚色上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