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子一驚,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兩只手把著裙子邊兒緊緊攥起來,不知應不應當說話。
枳實口中還含著一口飯,石榴抹抹手上的墨漬,皮笑肉皮不笑道:“既然吃了這么些的飯,今兒就把院子里的磚地再擦一遍。”
小爐子上頭座的湯盅咕嚕咕嚕的沸騰著,枳實一顆心好似沉進水里。
石榴眼中一片赤紅,她連自己都覺得自己要瘋魔了,可這樣的瘋魔是她從來都不曾有過的。明晃晃的為難一個十一二的小丫頭,失了她大丫頭的身份,又叫她覺得難堪,又叫她覺得痛快。
就像心中這許多年的愛戀都有了著落,雙腳踏在云上也似,輕飄飄如癡如醉。
石榴顧不得自己一晚沒睡困到大中午的口氣,吐沫星子崩到枳實的臉上,心里還覺得不解氣,欺身上去左右開弓給了她兩個大耳帖子。
尖利道:“你是死的?我說的話你沒聽見?還不快去擦地!”
枳實原是站起身聽訓的,叫這兩個耳光給打的腦子嗡嗡響,就連耳旁的聲音也聽不真切了,但還是七手八腳的趕緊跑出去,免得自己再捱更重的打。
陳婆子屏著氣,叫石榴唬的愣住,石榴卻沒把怒火燒到她的身上,快意一笑,揉揉發紅的手掌趾高氣昂的吩咐:“今兒大少爺那的菜我去送,趕緊收拾收拾裝起來,我去換件衣裳即刻就要走。”
說罷,臉上飛起來一片紅云,眼睛亮的嚇人,攏了攏頭發娉娉婷婷的離開。
小喜兒吐了吐舌頭,眼珠轉轉,也跟著厲聲道:“你是死的?沒聽見石榴姐姐的吩咐?還不快裝盤?”
陳金早已經從愣怔中緩過來,對石榴這般作態皺了眉頭,卻沒把小喜兒看在眼里。
鄉下也有跟在大狗身邊舔爛肉的癩巴狗。
心里頭卻為了枳實憂心,越過小喜兒往院子里面張了張。
來時候還干干凈凈的小丫頭,瘦雖瘦些,到底是有精神,叫一屋子女孩兒給磨搓了兩日一夜,臉色青白,發絲散亂,臉上是紅色的掌印,提著木桶手上還是抖的。
那樣狼狽,好在神態間還算是從容。
陳金暗暗罵造孽,便慢吞吞開始神思不屬的開鍋裝盤,鍋蓋掀開聞見那咸香的味兒,心里頭嘆氣。
枳實真是可惜了了,若是能跟在她身邊學廚
石榴覺得身上燒起了一團火,周身滾燙,胸口砰砰跳了不住。
原本藏著掖著,這樣隱秘的情感憋在心里頭要把她憋瘋,既然如今大姑娘都知道了,她倒是覺得有盼頭起來。
換下一身柳綠色的半舊衫子,挑一件櫻桃紅滿繡纏枝花的對襟紗衣,腰上系一條湛藍色素裙子,再壓上碧青色腰帶,深深提一口氣,把緊窄窄腰身束出來。
攬鏡自照,這樣的身條連她自己都愛的不成,不信大少爺不動心。
咬著唇兒把那個月白的身影想一回,臉上更熱幾分。
多少回他都沖他笑,好聲好氣的待她,說不定這樣的心意他也是一樣的。
淡掃峨眉,臉上細細敷一層茉莉粉,挑了胭脂拿茶水化開抹在眼睛上,嘴上薄薄也上一層,拿小篦子抿抿頭發,挑挑揀揀加上一支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