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實彎腰理行李。
一套半舊的被褥起了些毛邊,石青色的被面一角兩只泛黃的小蝶兒。
窗角漏進來那縷陽光里面纖塵做舞,等在一旁的小丫鬟翻個白眼,拿帕子打自己身上的灰打的啪啪響。
“本來就沒多大地方,又塞進一個人,翻個身就要睡墻里了。”
枳實手上動作不停,嘴角抿抿,把這句話努力從腦子里面擠出去,轉過身拘起一個笑來,靦腆道:“原就是我的不是,初來乍到沒什么給姐姐的,我叫枳實,姐姐叫什么名兒呢?”
枳實自來不是愛笑的性子,嘴角發硬,笑起來也顯得不從心。
那小丫頭不搭腔,只拿鼻子噴氣,不陰不陽開口:“看你這身衣裳,從鄉下來的吧?進來前洗過澡沒有?”那丫鬟說著就睨了睨枳實,高聲道:“怎么總覺得一股味兒呢?”
這句話說得枳實面上發燙,難為情的垂下眼睛,貼著褲線的拳頭握了握,依舊笑著道:“洗過了,回頭再洗一回,姐姐勞煩幫我通告一聲,合該給姑娘磕個頭呢。”
小丫鬟冷笑一聲,正要再說,枳實眼尖瞧見窗外閃過一角翠綠,隨即一管驕矜鮮嫩的聲音隔著窗子問道:“新來的那個呢?姑娘點了要見的。”
原還陰陽怪氣的小丫鬟聞聲連忙就笑開了,轉過身殷勤備至的奔門口去,枳實知道應該做什么,亦步亦趨的跟在那小丫頭身后,那丫頭開了門便拍手,喜到:“葡萄姐姐來了?有什么事兒呢?”
枳實沒忍住一閉眼,心中為日后天天都要相處的小丫頭捏了一把汗。方才話都說明了,又待再問,真是耳朵長在腦子里面了。
果然,葡萄有些不耐道,沒搭理小丫鬟,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枳實,點點頭道:“走吧,姑娘等著呢。”
站在枳實身邊那小丫頭笑聲一滯,枳實低下頭,跟在葡萄后面謹謹慎慎的走了。
石榴一路上都沒再說話,倒是從枳實住的矮房子里走出來的時候,碰見的小丫鬟都殷勤的跟她行禮。
石榴也不是每個人都應,枳實心中暗暗揣測,石榴應是姑娘身邊得臉的丫鬟。
一路上沒敢抬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走了一小會兒,石榴便住了腳,枳實抬頭一瞥,原是到了門口。
不知名但是銹樣花團錦簇的簾子一打,從里面出來個瞧著更年長些的丫鬟,那丫鬟跟石榴交換了一個眼神,便轉身又進了屋子,枳實知意,攥了攥拳頭,抹了抹鼻尖上的汗跟著她邁步進去。
茲一打開簾子,便是一股清淡但幽雅的香氣,一個跟枳實身量差不多的丫鬟,手里面挑著個生煙的金香球熏屋子,這滿室的香便是從這里來的。
那年長些的丫鬟腳上不停,領著枳實撥開珠簾,進了西側的內室。
開口便是脆生生一個笑:“姑娘瞧,人領來了。”
枳實暗暗提一口氣,眼角瞟到滿屋子里唯一坐著的女孩兒,跪下便磕了一個頭。
她閉著眼等著回音,可卻沒人理會她,便只好一直跪著。
半晌才聽見一聲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