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洛蹲在42巷的販賣機前,肩膀微微發沉。
右肩的彈頭已經被肉芽擠了出來。
貫穿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長。
蒼白的新肉鼓起,嫩得像剛剝殼的水煮蛋。
再一眨眼。
皮膚已經悄無聲息地封住了創口。
連一道疤都沒留下。
疼痛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到發膩的饑餓感,像漲潮一樣,從胃底一路頂上來。
這是異化修復的副作用。
修復越快,餓得更兇。
段洛喘著粗氣,從兜里扒出一張皺得跟死老鼠似的鷹頭幣,啪嘰一下拍進刷卡槽。
動作又急又猛。
活像怕下一秒自己就餓死在販賣機前。
販賣機哆嗦了一下。
嗶嗶——哐當!
東西沒掉下來。
“卡住了?”
段洛幾乎壓不住一拳砸爛它的沖動。
——用得起這里的販賣機,就等于默認了這條巷子的規矩。
但你特么不能吞老子的幣啊!
他咬著后槽牙,對著販賣機狠踹了一腳。
角度刁鉆。
專挑販賣機邊緣探燈照不到的死角。
探燈沒炸,警報沒響。
可以。
他又踹了一腳。
啪嘰!
一瓶a-酷拉啪地砸落在取物槽里,像是終于被踹服了。
山寨貨。
瓶蓋軟得跟鼻涕糊的一樣,瓶身還發黏。
段洛一把擰開,仰頭灌了一口。
甜得膩,苦得發澀,氣都跑沒了,像電池水兌糖精。
他面無表情地咽了下去。
這破地方,還有啥能好挑的?
他抬手又拍下一盒“五只倉鼠”即食肉塊。
這次,販賣機老實了,沒卡幣。
盒蓋一掀,一股濃得能熏死蟑螂的塑料腥臭味沖出來。
但他像沒聞到似的,撕下一塊,像啃塑料布似的塞進嘴里。
記得剛穿過來的那會兒,他還端著穿越者的架子,蹲在一口銹掉的下水道井蓋旁,盯著垃圾堆里一塊發霉長毛的漢堡,猶豫了整整五分鐘——
最后還是閉上眼,咬了上去。
第一口,差點吐出來。
第二口,咬著眼淚咽進了肚子。
人,會被饑餓逼成什么樣子?
他體會過。
跟那個漢堡相比,眼前這坨玩意兒已經算米其林三星了。
酒足飯飽后。
他懶懶地晃到巷子盡頭。
解開褲鏈,對著鐵皮墻開了閘。
墻上,貼著一張皺巴巴的紙片,歪歪斜斜地吊著半邊。
寫著:急尋私活,重金謝酬,聯系人
他瞇了瞇眼。
這年頭,不缺人找死,也不缺人找幫手,但很少有人會在42巷的墻上貼“委托單”。
畢竟這里最忌諱的,就是搞事,往這道墻上貼“委托單”,那就相當于——在半夜街口撒汽油,還自己點了根煙。
他嗤了聲,懶得理。
正準備拉上褲鏈的時候,背后冒出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你是來接這個的吧?”
一個戴著兜帽的女人,縮在陰影里,局促地絞著手指。
段洛眼皮都沒抬。
“魚感”早就察覺到了這家伙。
從他拉開褲鏈那一刻起,這女人就跟烏龜探頭一樣,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盯著他看。
要不是42巷不能動手,他早回頭一瓶子招呼過去了。
段洛拉上褲鏈。
抬了抬下巴,像點將似的指了指墻上的破紙條。
“所以,是你貼的?”
女人緊張地點頭:“是,我我沒別的辦法了,你是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