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猶豫了一下才點頭道:“我爺年輕的時候,也是這一帶的能人,不少人都說他會畫符,而且他的符拿出去是真管用,他在這片很出名。”
“后來到了動蕩時期,全國都在打牛鬼蛇神,他就不敢再弄這些東西了,一直到晚年也沒人見他畫過符。”
“我小的時候,還有人專程來找他求符,他說什么都不肯承認自己會這些。而且……”所長頓了一下,“我感覺,我爺會看事兒。”
我當即反問道:“這話怎么說?”
所長道:“當時,鎮上所有人都在托關系、找門路往礦上進。哪怕不是全民職工,弄個集體職工甚至臨時工,也想進礦上。要知道,那時候體制內的人一個月才賺二十多塊錢工資,礦上的人一個月能賺一百多。那時候在礦上上班,什么都能不帶,唯獨必須帶著自己的手戳兒――礦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以什么名義給職工發錢,不帶手戳還得現回家取。”
“但我爺卻說什么都不讓我爹去礦上上班。我爹聽我爺的話,我媽卻不同意,為這事兒,他們倆吵了十好幾年。”
“有次他們吵架,我聽見我爹說:‘我爺說了,我不去礦上,只要能挺住二十年就能翻身;要是去了,活不過十年。’我媽被氣得直哭,為這事兒差點跟我爹離婚。”
“我上大學那年,我媽又差點跟我爹翻臉。我爹唉聲嘆氣地說:‘還有一兩年了。’我媽氣得回了娘家住了兩三個月。”
“后來,真跟我爹說的一樣,他忽然就翻身了,不到五年的工夫就成了當地的大領導,全家都跟著沾光。可煤礦就在那幾年倒閉了,不少職工連退休都辦不了,鬧騰了好長一段時間。”
“那時候我媽才知道,我爹說的一點沒錯,還特意問我爹我爺爺是不是大仙。我爹什么都沒說,直到他去世,都沒透露我爺爺的真正身份。”
我聽得出來,所長家的老爺子應該是個歸隱的術士。術士一旦真正歸隱,就會斷絕跟過去的一切聯系,不再見江湖上的朋友,也不再沾術道上的是非,哪怕看見鬼怪出現也視若無睹。除非鬼怪真的惹到他,否則他會裝得比普通人還像普通人。
我爺其實屬于半隱,他只是把自己從高階術士變成了最低階的術士而已。當然,這也是術士歸隱的一種方式――畢竟很多術士除了秘術之外,沒有其他謀生技能,不吃術道這碗飯,他們又能做什么?這也是很多術士想退卻退不出來的原因。
我還在感慨,施棋已經把資料拿了過來:“元爭,這就是那場連環殺人案嫌疑人的資料。因為嫌疑人離奇失蹤,所以這起殺人案并沒有完全結案。”
施棋從筆記本電腦里調出整理好的資料,最上方的彩色照片里,年輕人眉眼清俊,鼻梁上架著一副磨損嚴重的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陰郁,指尖還沾著未干的墨漬:“嫌疑人就是這個叫林硯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