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剛笑了一聲,就有人在貼著墻根往大門的方向走。
對方走得不緊不慢,口中不疾不徐的吟唱著一首怪詩:
黃泉道上黃泉客,鬼門關前覓鬼門。
三生石下三生骨,忘川水逝水無痕。
望鄉臺前望鄉人,奈何橋上奈何魂。
輪回路上輪回影,再向人間寄一身。
我聽了大概,那詩聽上去就像是飄在空中的魂兒,一字一句都不占地,輕飄飄的從你身邊過去,又輕飄飄的回來,似乎在等著你轉身,又像是不想讓你知道。
我聽見對方的腳步聲往門口來了,馬上轉頭看向了大門的方向。
我目光剛剛落在門上,門軸就發出了“吱呀”一聲的怪響,按聲音像是誰的脖子被輕輕扭斷的一樣,讓人聽著都覺得心里發汗。
我先是看見門外探進來一只洗得發白的皂靴,才看見一根懸著一塊小小銅鏡的青竹杖。
我最后看見一張極普通的臉,那人四十出頭,整張臉除了那雙閉著的眼睛,再找不出什么能讓人記住的特征。
非要說,他有什么特點的話,那就是這個人看一眼,就是知道,他是街頭擺攤的算命先生,而且,找搖一卦,絕不會超過三個大子兒。
他是瞎子?
我正想說話的時候,那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對方的一雙眼睛黑得嚇人,看上去像兩口荒山里的深井,一眼看不見底,也不知道井底下藏著什么東西?
對方抬眼的一瞬,桌子上油燈的火光,就像是被風吹了一樣忽的偏移幾分,連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的刀背都“嗡”地一聲輕鳴。
“各位,晚上好。”
對方聲音不高,卻帶著回聲,像是從三生石那頭一路折返,才慢悠悠飄進我們耳朵。
他先朝刀子點了點頭,“我來得不算晚吧?”
刀子瞳孔驟縮,刀鋒下意識往我皮肉里壓了半分:“你不是瞎子?”
“你早上閉著眼睛,躲開了我那一刀?”
“瞎子?瞎子是我的名字,可我不是真瞎。”對方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眼皮上輕輕一劃,“我若真瞎,也看不見,你那一刀有多狠。”
瞎子說話之間忽然探步,青竹杖一點地面,“咔”的一聲輕響之后,他手中的竹杖就像是被扎進硯臺里,直接被染黑了一寸。
瞎子拿起竹杖嗅了嗅道:“李守山教你的?那老東西還是舍不得把‘無根水’的方子外傳啊!你少用了一味藥,這無根水做得不到家。”
瞎子大模大樣的坐在我和刀子對面:“兩位,要不要算一卦?”
刀子冷聲道:“我不信鬼神。”
瞎子從懷里拿出一副龜甲,三枚銅錢。
竟然當著我們倆的面,有模有樣的搖起了卦來:“你們不算,我自己算。”
“有時候啊,多算算,沒什么壞處。”
“我做事之前,都會先算上一卦,看看這事兒做得順不順。”
我順口問了一句:“你要算什么?”
我話一出口,心中凜然一驚。
壞了,我被瞎子給帶偏了節奏。
瞎子進門之后,不問我們找他的原因。
直接算起了卦,看上去顯得異常唐突,實際上,卻是在打亂我們的節奏。
瞎子能不動聲色的帶偏了我的方向,可見他正像是傳聞里那樣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