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富的尸體被帶走后,客廳里那股濃郁的血腥味和死氣,仿佛還凝在空氣里,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柳百萬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短短一個小時,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看著我,眼神里混雜著大仇得報的快意、對往事的唏噓,以及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盛先生……”
他掙扎著站起身,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支票,雙手捧著,顫巍巍地遞到我面前。
“雷大富說要給您五百萬,我柳家,不能比他小氣。這里是五百萬,請您務必收下,這不僅是酬金,更是我柳家的一份心意,一份救命的恩情!”
我目光落在那張支票上,上面的數字“5000000”很晃眼。
但我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
“柳老爺子,您的心意我領了,但這錢,我不能收。”
“為什么?”柳百萬急了,“盛先生,您是嫌少嗎?只要您開口……”
我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清澈地看著他:“柳老爺子,我幫你,一是因為緣分,二是因為柳家這些年積下的陰德。”
“我收您一百萬,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規矩。”
“若再多拿,就不是規矩,是貪了。”
我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斷。
“貪,是會破了心境,壞了修行的。”
柳百萬怔怔地看著我,看著我這個不過十八歲的年輕人,嘴唇翕動了半天,最后長長嘆了一口氣,將支票收了回去,臉上滿是慚愧。
“是柳某人膚淺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盛先生這番境界,我柳百萬活了七十年,聞所未聞!”
他對著我,鄭重其事地一拱手。
“日后,盛先生但凡在興州有任何差遣,我柳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坦然受了他這份承諾,這比五百萬支票,或許在未來更有用。
事情了結,我便起身告辭。
腹部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動了元氣后的虛弱感也陣陣襲來。
“我送您!”柳依依立刻跟了上來,語氣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您是為了我們家的事才受的傷,我必須安全把您送回去。”
我拗不過她,只好再次坐上了那輛熟悉的保時捷。
車子平穩地駛出別墅區,柳依依一直沉默著,只是時不時透過后視鏡看我一眼,眼神里全是擔憂和愧疚。
“你不用這樣,”我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可你流血了。”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看到刀子捅過去的時候,我……”
她沒說下去,但我能想象到她當時的恐懼。
我心里微微一暖,睜開眼,恰好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
車子最終停在了我那棟破舊的居民樓下。
柳依依解開安全帶,卻沒有催我下車,而是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秀眉微蹙。
“盛楠,你今天就搬走吧。”
“嗯?”
“你現在有傷,住在這里,每天爬樓梯,傷口怎么好得快?”她看著我,認真地說,“我表哥那套公寓空著也是空著,你就當幫他看看房子。”
我本想拒絕,但看著她那雙寫滿關切的眸子,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行,那我收拾一下。”
“我幫你!”
她說著,竟是直接推門下車,比我還快地上了樓。
我苦笑著跟在后面,打開了那間狹小出租屋的門。
接下來的一幕,讓我徹底愣住了。
我本以為,像柳依依這樣的千金大小姐,最多也就幫我拎個包。
可她,在走進屋子后,竟是極其自然地挽起了名牌外套的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你的換洗衣物在哪里?”
“鍋碗要不要帶?”
“這本書……是講八卦的?”
她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在我這雜亂的小窩里穿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