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吵什么?醫院里保持安靜。”
護士探出腦袋一聲呵斥,她完全沒有幫李燕做主的意思,反而側開身子主動讓插隊的人進去。
對她而不管是李燕和瑤兒,還是張三、李四、王五、趙六,統統都只是病人,反正掛上號的今天總要看完,所以誰前誰后并無關系。
缺失的管理和簡陋的規則讓診室外的一畝三分田成為了李燕的地獄,她絕望而又無助,腦子里不禁閃過了趙陽的樣子。
“如果你在就好了,他們肯定就不敢欺負我和瑤兒了。”
遠在南極的趙陽自然聽不到妻女的呼喚,所以當看好醫生,打完點滴,取到藥品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的光景。
李燕抱著終于沉沉睡去的瑤兒從醫院大門出來,好不容易上了擁擠的公交,強忍著身體的酸痛回到新康里的門口。
“哎喲,李燕,怎么了啦?寶寶生病啦?是流感?那你要當心哦,最好待在家里面別出來亂跑,很容易傳染的。”
迎面撞見的中年女人是弄堂里有名的“大喇叭”,看似熱心的她最喜歡的就是在背后添油加醋地說鄰居的壞話。
女人隔著三步便不敢靠近,想來多半也是怕了“流感”的大名。
她平日里就對李燕帶著孩子從北京回來投奔父母的原因充滿好奇,幾次繞著彎打探都無功而返。
今天抓住了機會自是不會放過,愣是不顧李燕焦急的神色,攔住去路就開始假裝關心。
“這生病的小寶寶就是可憐,這種時候你老公也不來看看嗎?要我說男人每一個好東西,說什么搞事業就把老婆孩子丟在娘家不管不顧。”
女人這招很是高明,她甚至猜中了一部分趙陽的動向,如果李燕是阿紅那樣的性格恐怕這時候已經跟著一起罵娘了。
“我家的事就不勞您操心了,請離我遠一點,流感的確是會傳染的。”
一句話就把“長舌婦”懟得啞口無,直到李燕和瑤兒走遠她才算反應過來,伸出手指就是一頓污穢語,就像個跳梁小丑,在原地宣泄著自己“戰敗”后的無能狂怒。
抱著瑤兒剛進家門,就看到母親顫顫巍巍拄著拐杖走了過來。
自從上次在阿紅的早餐店弄傷了腳后,老人家就一直在臥床修養,今天知道李燕帶著外孫女去看病,雖然想要陪著一起去,但實在有心無力。
至于李父今天則是被阿紅分配了帶小飛去課外活動的任務,同樣是身不由己。
“媽,你怎么出來了,這腳還沒好利索了千萬不能多走路,放心吧,醫生給瑤兒開了藥,也掛了鹽水,等休息幾天就會好的。”
李燕只字未提同樣得了流感的自己,她努力將口罩扎緊,然后攙扶著母親回客堂間重新躺下。
終于回到二層閣的李燕還不能休息,她按照醫囑給瑤兒為了藥,哄睡后又下樓去灶披間做好了一家子的晚飯。
當五斗櫥上的三五牌臺鐘發出六下“當當當”的響聲,李燕才總算躺倒在了床上。
一天的奔走所帶來的疲勞讓雙眼像灌了鉛一樣重,但身旁瑤兒時不時發出的“咿呀”聲提醒著她不要沉睡。
外面的夜幕已經降臨,白日所受的委屈匯聚成河,只用了一瞬間就沖垮了李燕假扮的堅強。
“嗚嗚……”
她用被子蒙住頭,努力讓哭聲不至于傳到外面。
但那份思念卻是無論如何都攔不住的,它從上海石庫門的弄堂起飛,穿越半個地球來到最南端的冰封大陸,最后化為一滴蒸汽水,落在了正酣睡的趙陽的鼻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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