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溫首輔樹大根深,您查不到的。
何必苦苦相逼?
不如這樣,您開個價,說個數,陳某雙手奉上。
今晚之事,就當從未發生。
您繼續做您的青天大老爺,我繼續做我的安分鹽商。
甚至……您若還想救濟那些災民。
陳某可以帶頭,聯合諸位鄉紳,再為希望嶺捐贈一筆,保證比上次只多不少!如何?”
李鈺聞開口““陳員外,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那你可知,本官為何會被調來這福建?”
陳萬財一怔,隨即道:“略知一二,李伯爺在朝中,與溫首輔有些許不快。”
李鈺搖頭“和溫知行不過是個人恩怨罷了,就算沒有他,本官也會來福建。”
陳萬財琢磨著李鈺的話,臉色一變“李大人,我知道你年輕氣盛,在朝中受了委屈,心中有怨氣。
但你要清楚,有些事,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
有些人,也不是你得罪了溫首輔,就可以不放在眼里的!
我勸你,做事之前,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家中親人想一想!
別忘了,你李家可是個大族!”
聽著陳萬財的話,李鈺沉默了,對方話語中的威脅已經毫不掩飾。
他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有著怒意從心底升起,但更多的是寒意。
他堂堂靖安伯,皇帝親封的二等伯爵,官居從三品布政使司右參政,手握部分實權,更是未來帝師。
可這陳萬財,一個區區地方鄉紳,竟敢如此不顧忌地直接威脅他的族人!
這陳萬財憑什么?
就憑他有錢?
就憑他可能勾結了溫黨?
不,不對。
陳萬財如此肆無忌憚,他背后站著的,恐怕不僅僅是溫黨那么簡單。
而是真正在福建這片土地上,能夠一手遮天的龐然大物!
是那個連鄭伯庸、吳振雄都要聽命行事的存在?
這樣的人物,李鈺只知道一人,鎮國公——蕭遠!
想到這個名字,李鈺便忍不住有些心悸。
這可是興平帝寵妃蕭貴妃的父親,真正的國丈爺!
關于蕭遠的事跡,李鈺之前在翰林院翻閱舊檔時曾見過記載。
三十多年前,東南沿海倭患達到頂峰。
數股規模龐大的倭寇勾結內地海盜、奸商,竟攻破數座縣城,兵鋒直指重鎮杭州,東南震動,朝野嘩然。
時任東南水師提督的蕭遠,臨危受命,展現出驚人的魄力與軍事才能。
他一方面整合殘存水師,嚴密封鎖海域,斷倭寇后路與補給。
另一方面,不惜代價征調、招募敢戰之士,在陸上與之血戰。
經過數年慘烈拉鋸,最終在臺州附近海域,全殲了當時最大的一股倭寇主力,陣斬其魁首,并將其頭顱傳閱九邊。
此役徹底扭轉了東南抗倭局勢,殘余倭寇聞風喪膽,紛紛遠遁,東南沿海獲得了長達十余年的相對安寧。
先帝大喜,譽其為國之柱石。
力排眾議,破格晉封其為鎮國公,寓意鎮守國門,安定海疆。
蕭遠因年事已高,加之舊傷復發,早在十年前就已卸任實職,回福建老家榮養。
李鈺不相信這樣一位救國難于水火的英雄會參與私鹽案。
以蕭遠的身份,什么榮華富貴沒有,怎么可能會牽扯到私鹽案。
這陳萬財莫非是在唬我,但看對方有恃無恐的樣子,又不像是假的。
李鈺確實感到了壓力,仿佛又回到了幼時,面對望川縣陳家的時候。
那種無力和憤怒,他不想再遇到。
他拼命讀書,科考鉆營,一步步往上爬,從農家子到解元。
從狀元到伯爵!
他以為爬得越高,就越安全,擁有的力量就越大,就越能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可如今,他已是伯爵,已是高官,卻依然被人如此明目張膽地威脅家人!
原來,只要還在這個權力場中,只要還沒有站在真正的頂峰,或者沒有將對手徹底踩在腳下,就永遠談不上絕對的安全。
爬得高,看到的風景不同,需要面對的狂風暴雨也更加猛烈。
在福建,他看似是大官,實則孤軍深入,不過即便是龍潭虎穴,他既然來了,那也要闖一闖!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