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猛地驚醒,幻境的破綻如潮水般浮現:山烈的裂天虎魂經玄牝珠強化,能硬抗化神全力一擊,怎會被魂刃輕易打散?胡媚兒的九尾天狐幻術連化神修士都能迷惑,怎會對煉虛修士毫無還手之力?石夯的撼地熊靈肉身堪比玄鐵,魂刃怎會造成如此深的傷口?更重要的是,那些被封為國王的妖獸將領,與他早已不是君臣,而是血脈相連的戰友――山烈曾為護他擋下致命一擊,胡媚兒曾用幻術為他續命,這些生死羈絆,是心魔永遠模仿不來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幻境開始扭曲崩塌。墨山的白骨幡寸寸碎裂,紅蝎的魂絲化作飛灰,玄風的黑風消散無蹤;廣場上的血跡褪去,受傷的修士緩緩站起,父親撿起玄鐵劍,母親整理好裙擺,爺爺拄著拐杖朝他含笑點頭,兩位姐姐的青藤重新生長,開出象征生機的木槿花,將讀書人護在中間。當最后一縷黑霧散去,觀星臺地面上,金藍水紋凝成一行字:“親情非桎梏,牽掛即道途”。
王新俯身觸摸水紋,指尖傳來溫暖觸感。他知道,親情這關的心魔考驗,他過了。可剛直起身,身后黑霧再次翻涌,比先前更濃更烈,一道冰冷的嘶吼穿透黑暗,一雙巨大的龍瞳在墨色中亮起,兇戾氣息如實質般壓來――那是陰蛟的氣息,心魔的考驗,遠未結束。
他看著眼前的幻境,突然發現了破綻――爺爺的玄鐵拐杖如果是他用混沌水紋反復淬煉的,能硬抗化神全力一擊,絕不會被魂刃輕易穿透;母親的金丹被他用本源之力滋養了三年,韌性遠超同階,就算不敵煉虛,也不至于被隨手拍碎;兩位姐姐的木系規則已觸及“生機與毀滅”的本質,她們能催生出療傷的草藥,也能凝聚出絞殺神魂的青藤,就算擋不住煉虛,也不會毫無還手之力。更重要的是,他的親族從不會在危難時只顧著哭喊,爺爺的倔強、母親的堅韌、姐姐們的果敢,這些都是心魔模仿不來的。
“王新,你看看這就是你留下的‘盛世’!”混沌分身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他竟化作王新元嬰分身的模樣,衣袍上沾滿親族鮮血,胸口元嬰印記黯淡無光,“你以為留個分身就能護他們周全?新國統一之日,便是樹敵之時!化神斷層、煉虛稀缺,這爛攤子你根本沒資格接,卻硬把家人推上風口浪尖!”
墨山再次揮動畫骨幡,無數黑魂刃如蝗災般涌向廣場。王新眼睜睜看著爺爺突然掙脫父親攙扶,拄著鎮岳拐杖沖向魂刃,他將拐杖橫在身前,符文爆閃擋住第一波攻擊,可第二波魂刃接踵而至,穿透了他單薄的身軀。玄鐵拐杖“哐當”落地,老人重重摔在城墻上,眼睛卻依舊望著王新的方向,嘴唇翕動,似在說“別回來,守好你的道”。
“爺爺!”王新的神魂如被撕裂般劇痛。母親發出凄厲哭喊,催動全身金丹之力將墨玉簪擲向墨山,玉簪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卻被墨山隨手拍碎,母親如斷線風箏般墜落,金丹崩裂的氣息四散開來。父親嘶吼著沖向墨山,卻被玄風的黑風卷住,身體在風中劇烈撞擊,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兩位姐姐護著讀書人朝皇宮撤退,青藤不斷斷裂,姐夫被黑風掃中,七竅流血,氣息奄奄。
雖然知道這可能是幻境,但是身臨其境之后的體驗,讓遠離家族的王新感到心中一顫,“不――!”王新的神魂劇烈顫抖,眼前畫面與離國時重疊:母親拉著他的手,眼眶泛紅卻笑著說“在外要平安,家里有我們”;爺爺拍著他的肩,沉聲說“新國等著你來撐,但你的道不在這方寸地”;兩位姐姐塞給他平安符,打趣說“等你回來,姐姐們給你織最棒的凝露紗”……這些溫暖記憶此刻都化作尖刀,狠狠扎進他的道心。
是啊,是他一心追尋混沌本源,把守護新國的重擔丟給實力不足的家人;是他以為留些寶物、派個分身便夠了,卻忘了修仙界最殘酷的法則――實力不夠,縱有千萬牽掛也護不住。落后就要挨打,什么時代都是一樣,前路漫漫,只能不斷前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時間長河中多少帝國的輝煌都化為了灰塵,他們弱小的帝國還在成長中,經歷這次的生死考驗,大概就會迅速
就在神魂即將被絕望吞噬時,手腕上霧靈編織的鈴鐺突然響起清越聲響――這鈴鐺雖在肉身之上,卻因羈絆之力與神魂緊密相連。鈴聲中,親族的氣息撲面而來:母親平安符的絲線清香、爺爺拐杖的鐵銹味、姐姐們木系法術的草木芬芳,與伙伴們的羈絆之力交織成光,親族的聲音清晰傳來:
“阿新,娘的金丹是你滋養的,可娘也沒偷懶,這些年把你留的功法練到了極致,不是只會躲在你身后的弱女子。”
“陛下,玄牝珠強化的血脈豈會輕易斷絕?我山烈的裂天虎魂,還能再嘯三千里!”山烈的聲音帶著虎嘯般的雄渾,哪怕在幻境中依舊充滿戰意。
“王郎,我的九尾天狐雖暫弱,卻已教會芊芊‘生機幻術’,咱們胡家的傳承,斷不了!”胡媚兒的聲音柔中帶剛,是與王新并肩作戰多年的默契。
“弟弟,你助我們穩固了木系規則,我們早就不是只能療傷的輔助,你看,這是我們新悟的‘生機殺陣’。”
“你模仿得了新國的景,卻模仿不了我與家人的‘信’!”王新眼神驟厲,混沌太極圖突然爆發耀眼的金光,這一次他沒有調動攻擊力量,而是將神魂沉入記憶深處,提取與親族相處的每一個細節――爺爺教他練拳時“寧折不彎”的力道,母親為他縫衣時“潤物無聲”的溫度,姐姐們傳授他木系知識時“生死相依”的耐心。
這些帶著溫度的記憶化作金藍交織的光絲,順著黑霧的軌跡逆流而上,“我離開新國,不是逃避,是為了尋找能真正守護他們的力量;我留下分身,不是敷衍,是相信他們能守住自己的家園。你以為親情是我的軟肋,卻不知道,這份牽掛是我道心最硬的鎧甲!”
神魂又被一股更宏大的靈力波動拽入現實――不再是心魔的幻境,而是元嬰分身十余年記憶中最鮮活的戰場圖景:北方大陸的蒼穹下,仙霞門的七彩霞光如天幕垂落,御獸宗的巨象妖獸踏碎山巒,飛劍門的萬千劍影織成銀網,正與來自東南西北四大帝國的修仙門派激烈廝殺。
這場席卷五大陸的戰亂,始于大靖帝國吞并北漠的第三年。當大靖的靖元寶鈔流通到大陸邊緣,當青禾靈稻的種子在異域生根,東南“焚天帝國”的炎火門、西南“萬蠱王朝”的毒仙谷、東北“冰海聯邦”的寒水閣,以及海外“蜃樓帝國”的幻海宗,終于達成同盟,以“驅逐北境蠻夷”為名,聯手進攻北方大陸。
而北方大陸的修仙門派,早已在大靖擴張的浪潮中與帝國深度綁定――仙霞門為大靖提供陣法防御,御獸宗與妖獸國王的部族互通有無,飛劍門則常年為大靖訓練騎兵,三方形成“宗門供力、帝國養宗”的共生體系。
戰場最前線的“斷仙嶺”已化作修羅場,黑紅色的血霧黏在斷裂的山巖上,元嬰與化神修士的靈光碰撞時迸發的巨響,震得云層都在顫抖。仙霞門的化神長老李玄清懸于半空,周身“七彩霞衣”舒展開來,如天幕垂落的霞光交織成密不透風的“萬霞陣”,陣紋流轉間,將炎火門長老赤陽子的“焚天炎柱”穩穩接住――那炎柱足有十丈粗,火焰呈妖異的赤金色,落地便能將玄鐵熔成鐵水,此刻卻在霞光中被層層包裹,發出“滋滋”的汽化聲響。
李玄清掐訣的手指泛著金光,口中清喝:“霞起東方,鎮火歸元!”萬霞陣突然收縮,霞光如利刃般刺入炎柱核心,赤陽子慘叫一聲,噴出一口火紅色精血,炎柱瞬間潰散成漫天火星。
下方山巒間,御獸宗宗主趙烈騎著一頭翼展達三十丈的“金眼雕”,雕喙啄出的金光能洞穿筑基修士的護體罡氣。他身后跟著三支妖獸軍團:左翼是“撼地犀群”,每頭犀獸都披著嵌有靈晶的鎧甲,蹄子踏地時能引發丈許高的地震波,正將萬蠱王朝的“毒霧陣”踏得崩塌;右翼是“風鳴雀隊”,百余只青藍色雀鳥噴出的風刃,將襲來的毒蠱切成碎末;中路則是趙烈親訓的“玄甲靈猿”,這些通人性的猿猴手持玄鐵棍,與蠱師們近身廝殺,猿猴皮毛上涂著仙霞門特制的防毒藥膏,毒蠱爬上去便會化作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