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宋府深院。
暖閣內,炭火燒得正旺,驅散著嚴冬的寒意。
宋青青一襲鵝黃衣裙,正手持銀剪,精心修剪著一盆虬枝盤曲的寒梅。
她動作輕柔,神情專注,仿佛要將所有的心事都傾注在這株傲雪寒梅之上。
忽然。
“報!”
“小姐,大事不好了!”
“定國公府門前,程公與蘇大人親去發難,欲帶走高長文,活閻王強勢護住,堅稱知行合一便是圣人之道,不僅一步不讓,更狂道,若天下人認為此乃邪說,他便設下論道之臺,邀戰天下各派大儒,半月之后,公開辯論何為真正的圣人之道!”
“轟!”
仿佛一道驚雷直劈天靈蓋!
宋青青嬌軀劇顫,手腕猛地一抖。
“咔嚓。”
一聲脆響,一枝形態極佳、含苞待放的梅枝竟被她失手剪斷,跌落案幾。
宋青青愕然回頭,眼底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她一雙美眸望著前來稟報的侍女,檀口微張,原本白皙的臉上血色盡褪。
“你說的是真的?高陽他要做什么?”
宋青青直視著侍女的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侍女見狀,小心翼翼地重復道:“小姐,千真萬確!”
“活閻王在定國公府門前,當著所有人的面,親口承認那‘知行合一’是他所說,更……更當眾立下論道之約,半月之后,邀戰天下學派,共辯圣人之道!”
“如今,整個長安都傳瘋了!”
“邀戰……天下學派,共辯圣人之道?”
宋青青喃喃自語,身體微微一晃,扶住了案幾邊緣才勉強站穩。
那枝被誤剪的梅花靜靜躺在那里,如同她此刻驟然被斬斷的心緒。
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
那時的高陽,雖頂著定國公之孫的名頭,卻頑劣不堪,毫無建樹,一首遠看石頭大,近看大石頭,令她就此看著他的臉都反感不已。
退婚之事,她當初甚至暗自慶幸。
可后來呢?
降臨江城糧價,碾壓崔星河,詩酒驚長安,獻策安天下,水泥利萬民,火藥震邊疆,曲轅犁、龍骨水車、化肥……一樁樁,一件件,哪一樣不是經天緯地之才?
如今,更是狂傲至斯,以弱冠之齡,竟要獨挑天下學派,論那五百年無人敢輕的圣人之道!
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自信?
與之相比,她昔日所看重的那點才學、家世,顯得何等可笑與短視!
一旁。
縱然是一向不于色的宋禮,也是罕見的失態,猛地站直了身子,打翻了身旁的茶盞,溫熱的茶水浸濕了他的袍角。
他的腦海中,唯有一個念頭閃爍。
“邀戰天下,論道圣賢……”他失神的喃喃道,聲音干澀嘶啞。
一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緊勒住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