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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不斷在城池上空回蕩。
莊二癱坐在城樓中,大口大口喘息,愣愣地看著城樓外廝殺的梁軍與魏博牙兵,面露苦笑。
這他娘的……
這趟北上之旅,比他先前預想的還要坎坷。
一路上的山賊水匪就不用說了,光是偽裝成匪寇的官兵,就遇到了五六波。
此中艱辛,不足道哉。
若非莊二經驗豐富,早就死在半途了。
可即便如此,人手也折損的七七八八,等好不容易到了魏博鎮,算上他在內,只剩下三人。
然而,剛剛進入魏州朝城縣地界,就爆發了戰事。
朱溫以協助攻打幽州名義,將一萬八千魏博牙兵調走,緊接著羅紹威屠戮魏縣郡留守牙軍,控制魏縣郡,朱溫親率大軍征討魏博鎮,與羅紹威里應外合。
由于大部分牙兵被調走攻打幽州,魏博鎮內守備空虛。
朱溫勢如破竹,短短十日時間,便攻克相州、衛州,眼下正在三面合圍魏州。
莊二被拉了壯丁,強征入伍。
“緊趕慢趕,到底還是慢了一步。”
念及此處,莊二嘴角的苦澀更濃了。
早在去歲,監鎮就與他們兄弟說過,羅紹威與朱溫可能近期就要對魏博牙兵動手。
本以為應該能趕在朱溫他們動手之前,趕到魏博鎮,接走親眷,順帶再為監鎮招募一批牙兵,誰曾想計劃趕不上變化。
一旁的田羊問道:“二哥,眼下該怎么辦?”
莊二面露茫然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田羊語氣懊悔道:“唉,早知便不來了,監鎮和三哥打下了歙州,如今還不知有多暢快。”
監鎮奪取歙州,是他們剛入魏博鎮時聽到的消息。
這讓他們欣喜若狂,倍受鼓舞。
“現在說這些有甚用。”
莊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魏縣的親眷怕是難逃羅紹威毒手,眼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脫困,帶一幫人回歙州。”
親眷是來不及救了,回歙州才是正理。
況且大老遠千辛萬苦的回來,總不能白跑一趟,弟兄們也不能白死,總得帶些人回去,否則如何向監鎮,向死去的弟兄們交代?
田羊一喜:“二哥有路子?”
莊二低聲道:“朝城牙將李有金與俺雖不相熟,但以前也見過幾面,不管怎樣總要試一試。”
“那還等甚,現在就去。”
田羊蹭一下站起身,興沖沖的說道。
“給老子坐下。”
莊二一把將他拉著重新坐下,呵斥道:“急個甚?要說也不是眼下說,得再過陣子。”
田羊瞪大眼睛,不解道:“為何?梁軍攻勢兇猛,再過陣子,能否守住縣城都不曉得,屆時就晚了。”
莊二小聲說道:“就是要等到那個時候,否則人家憑什么跟你去歙州?”
聞,田羊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是的,眼下朝城縣抵抗頑強,完全是因為心懷希望,覺得只要在外攻打幽州的一萬八千精銳牙兵得知消息,就會立刻趕回來馳援。
莊二嗤笑一聲:“他們也不想想,朱溫這等梟雄,手段何其高明,既然動手,說明早就做好了萬全之策,會讓那一萬八千牙兵回來?”
保不準朱溫早就跟幽州商議好了,此番攻打幽州,可能就是針對魏博牙兵設的一個局,屆時前后夾擊之下,一萬八千魏博牙兵最終的下場,就是埋骨他鄉。
“二哥高明。”
田羊豎起大拇指。
莊二叮囑道:“少他娘的拍馬屁,你跟病秧子兩個仔細些,別憑白送了性命。”
田羊拍著胸脯保證道:“二哥寬心,俺曉得。”
都是老兵了,經驗豐富,又是守城一方,一心想保命的話,還真不容易死。
當然了,事無絕對,戰場之上誰都說不準,萬一走霉運,被一只流矢正巧射中眼睛,又或是被投石車迎面砸中。
……
……
七月初五。
昱嶺關關門大開,一支車隊在百余衛兵的護送下,緩緩駛入昱嶺關。
衛兵人數雖不多,卻各個身高體壯,氣息彪悍。
身著銀白明光鎧,在烈日照耀下,耀眼奪目,如天兵天將。
然而關墻之上,有經驗的士兵一眼就看出,兵是精銳,不過身上的明光鎧卻都是樣子貨。
除開胸前兩個锃亮的大鐵片之外,其余都是紙扎的。
這種明光鎧屬于禮器,專門給不懂行的百姓看。
車隊不算長,前前后后只有十來輛,中間一輛馬車無比奢華,陣陣香風自車廂中彌漫開來。
恰在這時,馬車一側車簾掀起,露出半張俏臉,遠黛眉下,一雙勾魂奪魄的狐貍眼回望來時路,眼神復雜。
隨著車隊駛入關內,關門漸漸合上。
車簾落下,似有無聲的嘆息。
馬車從外看并不大,然內里空間卻極為廣闊,地上鋪設有名貴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頭如墜云端。內飾同樣奢華,鑲金嵌銀,頂端之上還鑲有十一八顆大小一致的夜明珠,若是夜晚,即便不點燈燭,僅靠夜明珠的光芒也能目視。
一名少女身著天青色嫁衣,手持一柄合歡扇,端坐在軟榻中央。
正是永茗郡主。
在她左右,還各坐著一名貼身婢女。
左邊的婢女年歲稍大一些,十八九歲的樣子,模樣清秀,見自家郡主眼帶憂愁,不由勸道:“郡主何必憂愁,聽聞劉刺史相貌俊美,便是那潘安也比不上,尚未及冠,便能闖下如此基業,乃少年英豪,與郡主是天作之合。”
“對哩。”
右邊的婢女卻只有十四五,稚氣未脫,附和著點頭道:“總比嫁給那些老頭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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