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卿卿半張臉遮在合歡扇下,看不清表情。*3-y\e-w·u~./c_o-m¨
只是眼眸中,閃過一絲苦笑。
所謂貌比潘安,少年英豪甚么的,聽聽也就罷了,武夫皆是粗蠻之輩,她不奢望什么,只求未來夫君對自己好些,莫要肆意打罵便心滿意足了。
況且,貍奴說的對,左右是個少年,總好過嫁給一些老頭子。
一旁的笙奴繼續說道:“說起來,大王還是最疼愛郡主,不但給郡主精挑細選了一位如意郎君,還賜下恁多嫁妝。奴婢記得永茂郡主出嫁時,嫁妝只有三車。”
錢镠對此次聯姻還算重視,不但將自己心愛的寶車送給女兒,還大手一揮,從府庫中挑選出十車金銀器皿,玉石珍珠以及銅錢作為嫁妝。
說起這個,錢卿卿眼眸中的苦笑更甚了。
父王什么性子,她能不曉得?
后宮妃子上百,子女眾多,能入得了父王眼的,也就那幾位王兄,除此之外,余者皆是用來聯姻的工具。
如此豐厚的嫁妝,是疼愛她么?
明擺著是沖著她那位素未謀面的夫君去的。
與其說是疼愛她,不如說是重視女婿。
真若疼愛自己,會答應許給對方為媵妾?
媵妾,說的好聽是半個主母,可到底還是帶著個妾字啊。
真若疼愛自己,出親那一日,為何連見上自己一面都懶得見?
罷了罷了,這就是自己的命。
錢卿卿緩緩閉上眼,心頭無比忐忑。
說白了,她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如今遠離家鄉,嫁到一個陌生之地,許給一個陌生人,心中難免會產生恐慌和忐忑。
略大一些的笙奴正是看出這一點,才出安慰。
倒是貍奴沒心沒肺,一張嘴嘰嘰喳喳個不停,興致勃勃地問東問西,時不時掀起車簾,悄悄朝外打量。
昱嶺關距離績溪并不算遠,但山路難行,只能在山中露宿一晚。
不過說是露宿,其實對錢卿卿而,并無區別。
馬車寬敞奢華,一應用品齊全,睡在里面,比自家閨房都要舒適幾分。
吃喝拉撒,也有貼身婢女伺候。
是夜。
白銀鴟吻燈盞,燃起明亮柔和的火光,映照在車廂之內。
笙奴取出一個食盒,打開之后,取出一碟精致的糕點,放在矮桌之上,另一邊的貍奴則點燃小爐子,開始煎茶。
將幾盤糕點擺放好,笙奴柔聲道:“郡主,用飯了。”
“我不餓。”
錢卿卿搖搖頭。
笙奴勸道:“多少吃一些吧。”
“對呀郡主,餓壞了身子怎生是好。~鴻¢特?暁¢稅?旺\*追¢醉~辛,璋/潔!”貍奴也歪著頭勸道,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
錢卿卿只好拿起一塊紅豆糕,淺淺咬了一口。
一塊吃完,她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我吃飽了,你們也吃些。”
出嫁之后,她最親近的體己人,就是這兩個陪嫁婢女了,所以自然要對她們好一些。
何況,她平日里待她們也不錯。
見狀,笙奴與貍奴也知曉自家郡主的性子,不再勸說,各自拿起一塊糕點,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唐時的糕點,重油重糖。
因為這兩樣東西,即便對富貴人家來說,也屬于稀缺品,并非天天能吃到。
“唔,這紅豆糕真好吃。”
貍奴塞的小嘴鼓起,像極了一只貪吃的小倉鼠。
這番可愛的模樣,讓錢卿卿心情稍稍好了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貍奴百忙之中,還關注著一旁的茶爐。
眼見茶湯沸騰,立即放下糕點,小心翼翼地端起陶罐給錢卿卿斟了一杯茶。
“郡主,吃茶。”
“嗯。”
錢卿卿應了一聲,伸出纖細白嫩的小手端起茶盞。
輕輕吹弄了幾下茶水,她淺啜一口,望著燭火微微出神。
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女沒有幻想過未來夫婿。
錢卿卿幻想中的夫婿,理當立如芝蘭玉樹,笑若朗月入懷,墨發如云,面如冠玉,眼眸瀲滟,文武雙全,經世之才。
是李白詩中的‘白玉誰家郎,回車渡天津。看花東陌上,驚動洛陽人。’
是杜甫詞里的‘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然而,幻想終歸是幻想,錢卿卿自己也知曉,這樣的人只存在自己的腦海里,不存在于現實之中。
此時此刻,她只希望,未來夫君不要太矮,不要太丑,對自己好一些,便知足了……
翌日。
洗漱一番,用過早飯,送親隊伍再次出發。
古時遠行,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縱然是再好的馬車,該顛還是顛,該晃還是晃。
甚至許多官員,都死在赴任的路上,更遑論普通百姓了。
途中枯燥,好在錢卿卿是個清冷的性子,耐得住寂寞,手捧一卷書,一看便是一日。
貍奴卻是少女心性,一會兒與笙奴閑聊,一會兒將車簾掀開一條縫,欣賞沿途的風景。
時值正午,送親車隊進入績溪地界。
“郡主,郡主,咱們到了。\c¢u?i~w_e·i^j+u!.^i`n~f?o~”
忽地,正在看風景的貍奴略顯激動地喊道。
錢卿卿握著書卷的手微微一顫,眼中閃過一絲緊張之色。
笙奴訓斥道:“快且把簾子放下,被外人看到,成何體統。”
“哦。”
貍奴應了一聲,乖乖放下窗簾,旋即嘰嘰喳喳地說道:“歙縣郡看著不大哩,遠遠望去,城墻破破爛爛,四下也凋零的緊,比杭州差遠了。”
笙奴到底見識要多一些,解釋道:“這是績溪,并非歙縣郡。況且,前陣子才剛打過仗,豈會熱鬧。”
貍奴又說道:“一路上的山山水水倒是美的很,可看久了,也有些厭煩,不曉得歙縣郡是否會熱鬧些。”
“來人止步!”
這時,車廂外傳來一聲大喝,馬車當即停下。
“吾等奉命送親,車中乃是永茗郡主!”
武勇都旅帥的聲音響起。
接著,便是一陣小聲的交涉,隔著車廂錢卿卿聽不太清。
很快,馬車再次啟動,緩緩前行。
漸漸地,兩旁傳來嘈雜的聲音,錢卿卿心中一緊,進城了。
進了城,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夫君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再次停下,外頭傳來一道女聲:“還請郡主移步尊駕。”
笙奴撩起門簾,發現外頭立著一個中年婦人,頭包布斤,肩上掛著肩鉤,將兩條寬大的袖子高高勾起,顯得十分利索。
中年婦人滿臉笑意,自我介紹道:“俺名四娘,是府上的廚娘,負責伺候刺史起居飲食,刺史公務繁忙,還請郡主在府上歇息片刻,刺史稍后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