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一個壯漢,他的面容與漢兒不大一樣,高鼻梁、深眼眶,一頭卷曲的長發挽成發髻,被一根木簪固定。
余豐年一眼便認出,這是個沙陀人。
沙陀人出現在江南并不稀奇,早年間不少北方人逃往南邊,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安仁義。
其麾下皆是沙陀騎兵,擅騎射,性彪悍。
年初時,安仁義叛亂被斬,然麾下沙陀牙兵卻保留了下來,被楊行密充入軍中。
只不過這個沙陀人除了長相之外,行舉止與漢兒無異,一口官話說的比余豐年還溜。
見他押大,賭桌上的其余人紛紛壓小。
自幼出入賭場余豐年知道,這廝就是賭桌上的指路明燈。
每張賭桌上,都有這么一個人,跟他反著押,準沒錯。
如果一圈賭下來,還沒找到明燈,那么很有可能,這個指路明燈就是你自己。
如果換做平時,余豐年定然也會押小,可今日是帶著差事來的。
“俺也押大!”
余豐年說著,抓起五十錢拍在賭桌上。
那沙陀壯漢見有人跟著自己押,頓時大喜:“好小子,有眼光!”
“買定離手!”
莊家一聲吆喝后,擲出手中骰子。
三枚骰子在碗中一陣轉動,最終停下。
“一二五,八點小!”
“他娘的!”
沙陀壯漢大罵一聲,臉頰隱隱有些泛紅,額頭也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一部分是熱的,另一部分則是輸上頭了。
而其人則是喜笑顏開,等著莊家賠錢。
其中一個漢子身著勁裝,顯然與對方熟識,陰陽怪氣道:“李蠻子,今兒個你可別走啊,耶耶發家致富娶小妾,可都全靠你了。”
李蠻子鷹隼般的眼睛盯著他,罵道:“入你娘的王大,裝什么大頭蒜,等會有你哭的時候。”
有人看不下去,勸道:“算了李蠻子,這都連開十二把小了,你今日霉運當頭,趁早收手吧。”
“耶耶就不信這個邪!”
李蠻子本就上頭了,又被王大一激,哪里還聽得進旁人勸說,將身前僅剩的百余錢全部推過去,高聲道:“繼續押大!”
余豐年擠到李蠻子身旁,若有所思道:“連開十二把小,俺倒覺得這把應當會開大了。”
“買定離手。”
伴隨著莊家的骰子落下,這次終于開大了。
李蠻子仰天大笑,一邊摟錢,一邊朝王大譏諷道:“王大,你狗日的今天別走,誰走誰孫子!”
“走著瞧。”
王大冷笑一聲。
李蠻子心下得意,連帶著看余豐年都順眼了不少,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你這后生不錯,一來俺就贏錢。”
余豐年憨厚一笑:“俺就是覺得,哪有一首開小的道理。”
“是這個理!”
李蠻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接下來,李蠻子又贏了幾把,整個人愈發亢奮了,笑聲也比先前更加宏亮,甚至都能看到喉嚨處的小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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