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
只見楊渥頓時一個激靈,突然坐首身子。
陳璠神色鄭重道:“千真萬確,屬下敢以項上人頭作保,且周隱不但審批,還特意讓劉賊兵卒自招,軍械自負,如此才讓那劉賊暗中積蓄實力,甚至說不定奇襲歙州,也有人在背后指點。”
“嘶!”
楊渥深吸了口氣,眼中閃動著狂喜之色。
他早就看周隱不順眼了,目無尊上,數次頂撞自己,讓自己當眾下不來臺,就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但偏偏周隱辦事又勤勉,并且也不貪財好色,讓楊渥抓不到把柄。
他雖是大王,可做事也要講究個師出有名,事出有因。
尤其是周隱乃節度判官,身居高位,這樣一個重臣,說殺就殺,造成的影響太大,說不定江南會瞬間西分五裂。
所以,饒是楊渥無數次想活剮了周隱,也只能憋著。
而眼下,他終于等到了機會。
有了這個把柄,便能名正順的殺了周隱!
念及此處,楊渥趕忙問道:“可有人證?”
正所謂捉賊捉贓,捉人拿雙,空口無憑可不成。
“有!”
陳璠點點頭,說道:“此人正是周隱麾下一名胥吏。”
“好!”
楊渥拍手叫好,語氣興奮道:“此事你辦的不錯,記你一大功,待解決了周隱之后,重重有賞!”
“替大王分憂乃是屬下職責所在,豈敢要甚么賞賜。屬下原是軍中一伍長,得大王厚愛,才有了今日,大王對屬下如再造父母!”
陳璠這一席話,說的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說到最后眼中含淚。
楊渥就吃這一套,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真摯道:“只要你盡心盡力,本王絕不會虧待了你。”
陳璠面露感動:“大王大恩,屬下當以死相報!”
二人上演了一番君臣相得的感人場面后,楊渥吩咐道:“那名佐屬你看緊了,明日一早帶入王府,最好將周隱審批王茂章舉薦劉賊的折子,一并帶來。”
人證物證俱在,他倒要看看周隱如何狡辯。
“屬下明白!”
陳璠當即應道。
楊渥擺擺手:“你且去準備。”
“屬下告退!”
陳璠躬身一禮,興沖沖的離去了,行走間虎虎生風。
目送陳璠離去,楊渥臉上浮現起一抹獰笑。
可算落在本王手里了!
……
清晨。
雖然己過立秋,可秋老虎的余威卻格外猛烈。
大清早的就燥熱無比,只是站在朝陽下一小會兒,便滿身大汗。
照這個勁頭,恐怕得熱到九月去。
一眾文官將領擠在王府門前,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大王昨日回來了,并且回來當天,就派人去各部堂挨個吩咐,說明日議事。
這讓眾人一頭霧水,難不成大王轉性了?
不過不管怎樣,都是好事一件。
近些日子,他們被東院馬軍那幫人整的焦頭爛額,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與大王說道說道。
徐溫滿含笑意,正小聲與身旁的同僚交談,目光瞥到最前方負手而立的周隱,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不多時,王府大門從內打開,眾人魚貫而入。
接見官員將領,自然不能在府邸,而是專門的大殿。
待進了大殿,眾人發現楊渥竟然早早地就坐在殿臺寬椅之上,紛紛面露詫異之色。
要知道,以往議事,都是他們等楊渥。
哪一次不是等小半個時辰以上,今兒個倒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嘿!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等到一眾文官將領按照官職位次落座之后,楊渥率先開口道:“近些時日,本王一首在苦思一個問題。”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大殿為之一靜。
眾人面露怪異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倒是周隱,面色如常,朗聲問道:“敢問大王,是何問題?”
楊渥朗聲道:“才干與忠心,若二者不可兼得,該如何取舍?”
此話一出,讓在座不少人心里一突。
尤其是張顥,微微低下頭,掩飾眼中一閃而逝的心虛。
周隱答道:“自然是取后者,子曰:有才無德,小人也;有德無才,君子也;然德才皆具者,圣人也。若才干出眾,卻品德敗壞,遲早為禍朝堂,這樣的人不用也罷。而若才能平庸,卻對君王忠心耿耿,這樣的人不該被舍棄。”
“李太白有詩云:天生我材必有用。為君者,當選賢任能,知人善任?……”
周隱沒有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勸誡的話。
令人意外的是,大王竟沒有流露出絲毫不耐煩,反而一副虛心求見的神態,聽的異常認真。
“周判官不愧是先王欽點輔佐大臣,本王受教了。”
楊渥說著,竟起身朝周隱遙遙施了一禮。
這番舉動,讓大殿之中響起一片嘩然。
大王這是……迷途知返,浪子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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