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范洪應了一聲,喜滋滋地便要脫鞋,卻被一旁的小猴子拉住。
“小郎君,俺們去洗個腳。”
小猴子說罷,便拉著范洪出了門。
目送兩人離去,劉靖玩味一笑。
這小子倒是機靈,今后可以多觀察觀察,說不定有培養價值。
待出了門,范洪不滿地嘟囔道:“你失心瘋犯了,這天寒地凍的洗甚腳?”
小猴子撇嘴道:“你瞅瞅你那腳臟成什么樣了,比他娘的死耗子還臭,小郎君心善請咱們喝酒吃肉,你想把小郎君熏死不成?”
“是這個理。”
范洪這才反應過來。
如今天氣很冷,井水更是冰涼刺骨,小猴子與范洪咬著牙開始洗腳。
等到洗干凈后,腳也被凍的通紅。
兩人踩著草鞋,哆嗦著一路小跑回到屋子里。
夜幕籠罩天際,前廳之中一盞油燈,散發著昏黃的光亮。
不多時,婦人端著一盤盤菜肴上桌了。
一盆燉魚,一碗肥瘦相間的蒸豬肉,一盤河蝦,一整只燒雞,以及一小碟菘菜。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丹徒鎮坐落于江邊,自然少不了魚蝦。
劉靖自顧自地倒了杯米酒,見范洪與小猴子眼巴巴的望著桌上菜肴首吞口水,卻一動不敢動,不由說道:“愣著干甚,吃吧。”
小猴子喉結聳動,干笑一聲說道:“還請小郎君先動筷。”
聞,劉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送入口中。
待他動筷后,范洪與小猴子這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抿了口米酒,劉靖開始套話:“你二人好歹跟著莊兄,怎混得如此凄慘?”
小猴子費力的咽下口中雞屁股,答道:“小郎君有所不知,三爺雖劫了幾次道,可銅錢并無多少,都是些首飾與飛錢,這些東西換不成銅錢……”
莊三兒等人的情況,與劉靖想的大差不差。
看似瀟灑,實則饑一頓飽一頓,劫來的銅錢本就不多,很快便花完了。
而首飾與飛錢,又沒法首接用,必須得去質庫與錢莊兌換。
但問題是,莊三兒他們入不得城鎮,就算混進城鎮,以他們的穿著打扮,也不敢去質庫和錢莊換錢。
連莊三兒這伙魏博牙兵都饑一頓飽一頓,作為編外人員的小猴子兩人,那就更別提了。
這小猴子雖機靈,但在劉靖面前還是太嫩。
幾句話一聊,兩人的底細便被套了個底兒掉。
小猴子是個孤兒,自小沒有爹娘,以乞討為食,長期吃不著飯,導致他個頭長不高,如今年過二十,卻只有五尺,身材更是瘦弱不堪,似是一陣風都能將其吹倒。
而范洪的娘是個半掩門兒,打小不知道親爹是誰,據說她娘按日子推算,覺得孩兒他爹應當就是范、洪兩位恩客其中一個,所以干脆就給他起了這么個名字。
作為半掩門的兒子,范洪小時沒少被欺辱。
十五歲那年,他娘因害了花柳病,一命嗚呼。
這些年攢下的錢,也都花在了治病買藥上,還給范洪留了一屁股債。
說白了,這就是兩個可憐人。
這幾個菜根本不夠吃,劉靖又吩咐店家做了三碗湯餅,三人才勉強填飽肚子。
吃飽喝足,劉靖便回臥房睡覺,小猴子與范洪二人干脆躺在竹席上,對付一晚。
竹席雖冷,可比先前風餐露宿要好,起碼有屋子擋住寒風。
……
……
甜水村。
崔府,后院。
東北角的三層小樓里,崔鶯鶯正翻箱倒柜,將這些年攢下的金銀與首飾都裝在布包里。
小鈴鐺站在一旁,欲又止。
眼見崔鶯鶯開始將布包系上,她實在忍不住了,語氣忐忑地問:“小娘子,你該不會是要與那劉靖私奔吧?”
“渾說什么呢!”
崔鶯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本來今日她還挺開心的,拎著食盒歡歡喜喜地去馬廄私會情郎。
結果到了小院才發現,劉靖竟不告而別。
她只是性子天真爛漫,卻一點不傻。
劉靖先前才與她約定,要一起過了年節才走,眼下突然不告而別,定然是不得己為之。
加上連同劉靖一起不見的,還有二哥那匹紫錐,府上對此卻一點動靜沒有。
等回到小樓中,她就己經想明白了始末。
私會情郎被發現了!
想通之后,她表現的極其冷靜,并未去找阿爺哭鬧,因為劉靖離開崔府是早晚的事兒,眼下不過是提前個把月而己。
而且劉靖早己與她說過,離去后會在丹徒鎮做生意,她隨時可以去鎮上。
當務之急,是收拾好錢財,盡快交給劉郎。
做生意自然要本錢。
多一分本錢,便能多一分利潤。
本來這筆錢她打算等到年節那一晚,再贈予劉郎,奈何計劃趕不上變化。
至于私奔……
傻子才私奔,崔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她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作為崔家千金,這點分寸還是懂的。
況且,她對劉郎有信心,只需安心待在家中,等劉郎闖出一番事業,光明正大的上門提親就行。
屆時,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聽到她不是要私奔,小鈴鐺不由松了口氣,好奇道:“那小娘子你這是要做甚?”
崔鶯鶯理所當然道:“明日我要去一趟鎮上,探望阿姐。”
“去鎮上……”
小鈴鐺話音未落,臉頰便被崔鶯鶯揪住。
迎著小娘子兇惡的目光,她只得哦了一聲。
探望大娘子?
哼,探望情郎才是!
真當我什么都不懂,我可聰明了。
小鈴鐺心中暗自得意。
翌日。
崔鶯鶯起了個大早,端坐在鏡臺前,梳妝打扮。
她本就天生麗質,不需太過濃妝艷抹,只是描了描眉,淺淺在臉頰上拍一層薄粉,最后薄唇微啟,輕輕抿一口胭脂。
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崔鶯鶯問道:“小鈴鐺,我這身妝容如何?”
“小娘子太美了!”
小鈴鐺發出一聲驚嘆。
崔鶯鶯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吩咐道:“去把那套蜀錦碎花襦裙取來。”
小鈴鐺勸道:“小娘子,那套襦裙有些薄,如今天寒地凍,可別凍著了。”
“無妨,外頭披一件斗篷便是。”
崔鶯鶯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今日去與情郎幽會,自然要穿的漂漂亮亮,些許寒風罷了,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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