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京城,失去了往日的喧囂。
皇帝蕭澤病重不起,攝政王蕭無極離京前往南理未歸。
這座帝國的心臟便被一層不祥的陰霾所籠罩。
皇城之內,更是氣氛凝滯,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乾清宮,昔日帝王處理政務、召見重臣的威嚴之地,如今卻被重兵把守,針扎不進,水潑不進。
宮人們低著頭,步履匆匆,不敢交談,不敢張望,生怕一個不慎便招來殺身之禍。
殿內,濃郁的藥味幾乎掩蓋了龍涎香的清洌。
巨大的龍床上,皇帝蕭澤靜靜地躺著,面色灰敗,眼窩深陷,原本健碩的身體如今只剩下嶙峋的骨架,被錦被覆蓋著,了無生機。
唯有偶爾,當他費力地睜開雙眼時,那眸底深處一閃而逝的銳利與清明,才依稀可見昔日那位掌控乾坤的帝王影子。
他身中奇毒,四肢綿軟無力,喉嚨如同被烈火灼燒過,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
每日全靠何皇后派人送來的、摻了解藥(僅為吊住性命)的參湯維系著一線生機。
他的身體是囚籠,囚禁著他清醒的靈魂。
何皇后與慕容赤的每一次“探視”,那看似關切實則逼迫的語;
蕭景翊那掩不住志得意滿卻又在觸及他目光時下意識閃躲的蠢態;
還有那些以他的名義發出,卻與他意志完全相悖的旨意……
他都清晰地感知著,如同鈍刀割肉,凌遲著他作為帝王和男人的尊嚴。
悔恨如同毒蛇,日夜啃噬著他的心。
悔不該當初念及舊情,對何氏一族多有縱容;
恨不該低估了女人的野心與慕容赤的狠毒,竟讓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布下如此棋局;
更憂這蕭家的天下,這大胤的萬里河山,是否會在他閉眼之后,便改弦更張,落入奸佞之手。
他想起了遠在南理,已成為太子的長子蕭景宸。
景宸仁厚,若在太平年月,必是守成之君,可如今……南北隔閡,身份已定,終究是回不來了。
他又想起了正在日夜兼程趕回的弟弟蕭無極。
無極……文韜武略,殺伐果斷,更能震懾群臣,穩定這風雨飄搖的朝局。
他是唯一能粉碎何皇后陰謀,挽狂瀾于既倒的人。
“朕……不能死……”一個無比強烈的念頭在他心中咆哮,“至少,不能在無極回來之前死!”
他要活著,用這殘存的、屈辱的生命,為弟弟,為這大胤的江山,掃清最后的障礙!
一個大膽而決絕的計劃,在他無法動彈的軀體內,如同暗夜中的星火,慢慢凝聚,逐漸成形。
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揭穿何氏毒婦真面目,并將皇位名正順傳于無極的機會!
帝心似海,深不可測。
即便身陷囹圄,劇毒纏身,他依然在默默地積蓄著最后的力量,等待著石破天驚的那一刻。
與此同時,皇宮的另一端,鳳儀宮內。
何皇后卸去了釵環,身著常服,卻掩不住眉宇間的戾氣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她面前站著的是南理王子慕容赤和翊王蕭景翊。
慕容赤他依舊是那副陰鷙的模樣,只是眼底深處,也藏著一份孤注一擲的瘋狂。
“各地藩王的回信如何?”何皇后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
蕭景翊微微搖頭:
“態度曖昧者居多,明確表態支持的,只有靠近南境,與蕭無極素有舊怨的兩位。其他人,恐怕都在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