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極看著她蒼白卻依舊難掩靈秀之氣的側臉,思緒不由得飄回數個時辰前。
在那霧氣彌漫的崖底,他剛發現她時,她渾身是傷,意識模糊地蜷縮在亂石草叢中。
他始終記得那一年,他的皇嫂抱著襁褓中的她問他:
“無極,這是皇嫂給你選的媳婦,你可喜歡?”
他看著奶呼呼的她,就像看見了一個新鮮的玩具,于是點頭道:“喜歡。”
“喜歡你就護著她,等她長大了,就是你的媳婦了。”
……
當他將她抱起,準備帶回別院救治時,她無意識地在他懷里蹭了蹭,發出一聲細微如幼貓般的呢喃——
“好喜歡這個懷抱……可以一直這樣抱著我嗎?”
當時只以為是傷重高燒下的糊涂囈語,并未放在心上。
此刻,結合她方才的行,再回想起那句話,蕭無極深邃的眸中掠過一絲了然。
或許……那并不僅僅是迷糊中的胡話?這丫頭,是真覺得他……“好用”?
他沉默了片刻,周身的氣息依舊冷冽,卻并無殺意或厭煩。
就在沈星沫開始暗自揣測,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火,終于惹惱了這位陰晴不定的王爺。
就在他準備悄悄再挪遠一點以示“悔過”時,卻聽到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
比之前少了幾分探究,多了一絲難以喻的、近乎縱容的意味:
“既然覺得暖和,那便留著吧。”
沈星沫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抬頭,眸中帶著純粹的疑惑:“留著什么?”
是她想的那樣嗎?留著這件外袍?這倒是極好!
蕭無極目光微垂,掃過她那雙因為緊緊攥著衣襟而露出些許纖細指節的手,以及那件幾乎將她完全包裹的、屬于他的玄色外袍。
他語氣依舊平淡無波,仿佛在討論天氣,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沈星沫心頭猛地一跳,血液似乎都加速流動了起來:
“本王。”
沈星沫:“!!!”
她猛地抬起頭,因驚愕而微微張開了嘴,一雙明眸瞪得圓溜溜的,像極了在叢林里突然被驚擾的小鹿,純凈而不知所措。
她她她……她沒聽錯吧?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留著他?當……長期的暖爐兼……大貓?
看著她那副徹底被驚到的模樣,與方才那個狡黠如狐、順桿爬的小無賴判若兩人。
蕭無極眼底那絲極淡的笑意,終于抑制不住地蔓延開來。
雖然依舊淺淡得如同冰雪初融的那一縷水痕,卻足以讓他整張冷峻深刻的臉龐,都柔和了不止一分。
他不再看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樣,轉而望向亭外那片在秋風中起伏搖曳的荻花海。
白色的花穗如雪如浪,簌簌作響,與天邊舒卷的流云相映成趣。
他的聲音隨風飄來,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慵懶,仿佛只是隨口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本王近日無事,恰好也需在此處別院靜修些時日。你既無處可去,又貪戀這‘暖和’,便暫且同行吧。”
沈星沫怔怔地看著他完美的側臉輪廓,線條利落如刀削斧劈,此刻在荻花背景的映襯下,卻少了幾分平日的凌厲,多了幾分難得的靜謐與悠遠。
秋風拂起他鬢邊的幾縷墨發,更添幾分不羈與飄逸。
她的心跳,竟不爭氣地,莫名漏跳了一拍。
這攝政王……不說話、不釋放冷氣的時候,好像,真的有那么一點……過分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