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越下越大。
明明是正午時分,天色卻是一片灰色。
雨水很快打濕琉箏的臉龐,將她臉上特意抹的黑灰沖刷了個干凈,露出清麗的臉龐。
但琉箏一刻鐘也不敢耽擱,她知道,就是這場連日不停的大雨帶來的泥石流。
她一路騎馬過去,路過客棧,便停下來詢問,老夫人是否在這兒留宿過。
可是一連問了三個客棧,都沒有。
誰都沒有見過老夫人,及二房、三房的人。
可她已經騎馬跑出了京城很遠。
前面就是榆關夾道,老夫人他們的車馬走得再慢,也該走到這兒了。
除非,老夫人壓根就沒離開過避暑山莊。
這個猜測一出,琉箏的臉色剎那間變得煞白。
“駕!”她兩腿一夾馬腹,加快了速度。
過了榆關夾道,已經快要接近傍晚。
見前方有一處客棧,她當即下馬進去詢問。
老夫人仍是沒有來過。
好在她早已經同玉柳說好了,若是城門落鑰前她還沒回去,便讓玉柳先去做一件事,而后繼續扮作她,先行回到將軍府。
女子夜不歸宿,傳出去實非好話。
大夫人因狀元娘子一事被禁足,最近應是不會主動來找她,只要玉柳繼續扮成她,無人會知曉她不在府里。
等到她之后帶著祖母回去,有祖母在,她有合情合理的理由讓大夫人和大老爺不會就“夜不歸宿”問責她。
琉箏沒有繼續耽擱,折身出了客棧,一腳踏進漫天風雨里。
不管發生什么,她絕不會讓祖母再一次死去!
大雨,一直未歇。
琉箏在驛站換了匹馬,一路日夜兼程,終于趕到了避暑山莊。
山莊在青峰山的半山腰上,這兒夏日清涼,冬日也有溫泉,祖母一年大半時間都待在這邊。
雨天路滑,鞭子打得再重,馬兒也走得很慢。
琉箏索性將馬拴在一處廢棄石屋下,自己步行上了青峰山。
前世,她不曾親眼看到泥石流,卻能想象,避暑山莊這邊情況有多慘。
祖母、大房三房,丫鬟小廝,加起來三十五口性命,全部葬身于此。
且連尸首都挖不出來。
一想到這種情況有可能會再次發生,琉箏后背一陣發寒,加快腳步往山莊趕。
半路路過一處山莊,見里頭燈火通明,顯然也有人住。
這兒距離祖母的避暑山莊不過百米遠,若是泥石流到來,這戶人家怕是也……
琉箏沒有猶豫,快步上前敲門。
“咚咚咚——”
很快有個小廝出來開門。
見是陌生面孔,疑惑地問:“這位公子,你找誰?”
“我不找誰。”琉箏開門見山地說:“連日大雨,山體不穩,這兒很容易引發泥石流,還請你早些稟告你家主人,速速離開。”
小廝當即瞪大了眼。
“泥、泥石流?”
“不錯!”琉箏又怕這些人不聽她的,又補充道:“我是上面阮府避暑山莊的少爺,我們馬上就要撤離,你們也快些走吧!若是我說錯了,你們大可來阮府找我算賬。”
說完,她不再停留,扭身便繼續往山上去。
那小廝不敢耽擱,急忙跑進去,跟主家稟告。
“泥石流?”山莊里的貴婦人微微蹙眉:“這兒從未發生過什么泥石流。”
“那人說自己是上面阮府避暑山莊的少爺,如果他所說有假,讓咱們盡管去找他。”
雍容華貴的夫人身邊的嬤嬤當即說:“夫人,不管是真是假,這大雨的確下了四日還未停歇,不如先撤到山下客棧去……若是等雨停還什么都沒發生,咱們再住回來也不遲。”
那位夫人卻仍在猶豫。
她低頭看一眼自己明顯隆起的肚子,道:“我身子重,不想折騰。而且老爺說好了的,下月天氣涼了就來接我回京。”
“夫人!”那嬤嬤跪了下去:“可若是真的,那咱們……可就等不到老爺來接咱們了!”
那位夫人終于松了口。
“好吧,收拾一些貼身衣物,這就下山去。”
“是!”
一群人頓時忙開了。
那位夫人坐上轎子時,還在說:“若是沒有什么泥石流,害我如此折騰,定要去找他們算賬。”
“是!奴婢認得阮府,家里開學堂的。到時,奴婢親自帶人上門。”
“嗯。”
夫人疲憊地閉眼:“走吧!”
她年歲大了,卻懷上了孩子。
大夫說,是個女孩。
她很欣喜。
她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兒子皆在邊關要塞,連大軍回城都沒能回來。
丈夫雖然疼愛她,但因為位高權重,總是很忙碌。
她很寂寞,早就想有個女兒陪伴她。
哪怕別人都說她是老蚌生珠,可她一點也不覺得丟人。
這次下山,她本不想折騰,一是月份大了,身子懶,二也是怕動了胎氣。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走了一段路后,抬轎子的人,因為雨天路滑,摔了一跤。
轎子傾倒,那位夫人狠狠栽倒,一時腹痛難忍。
“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