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還沒開始查,劉嬤嬤就出來認罪了。
她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橫流。
“是我豬油蒙了心,前日被大小姐房里的奶娘罵了幾句,懷恨在心,才生此惡念。奴婢該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阮老爺指著地上的劉嬤嬤破口大罵:“毒婦!可恨!來人,將她亂棍打死!”
宋氏聽到動靜跑出來。
“不可!劉嬤嬤是我陪嫁的丫鬟,自小跟我長大,老爺,不可打死她啊!”
“可她犯了死罪!”
“那我替她去死!”
“說的什么昏話?她只是個下人。”
“對我而,她是我的家人!”
最后阮老爺沒了法子,只好留劉嬤嬤一命。
只叫人打她二十大板,驢車拉到鄉下莊子去,再不許回來。
宋氏雖是保住了劉嬤嬤的性命,卻再不能留她在身邊。
當晚她便病了一場。
而阮蕓箏雖然沒有生命危險,手上卻可能要永遠留疤。
聽竹院死氣沉沉。
琉箏大獲全勝。
然而回到汀蘭院,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江嬤嬤疑惑。
“怎么除了一個劉嬤嬤,小姐還如此不開心?”
琉箏看了江嬤嬤一眼,道:“奶娘,連劉嬤嬤,對大夫人來說都是家人。”
江嬤嬤垂下頭去,心疼得不行。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琉箏,因為她也不明白,世上怎么會有不愛自己女兒的母親?
她轉身出去,給琉箏做了一碗她愛吃的長春面。
琉箏吃在嘴里,卻味同嚼蠟。
看本該咬她的黑狗,被她挾制住后,朝阮蕓箏和劉嬤嬤撲去,她的確解恨,卻……不高興。
江嬤嬤盡量跟她說一些高興的事。
“算算腳程,老夫人再有三日便該到了。”
去避暑山莊,往返三天。
收拾東西耽擱一天,一周也就到家了。
琉箏臉上果然有了點笑表情。
“九年未見,祖母她老人家不知身子如何了。”
“老夫人葷素不忌,胃口向來很好,奴婢聽聞胃口好的人,都高壽。老夫人必定很康健。”
琉箏的心情又放松起來。
到了深夜,潘鴻帶回來兩個消息。
一是,回京城路上,他遇到了江叔,也就是琉箏奶娘的丈夫。
他曾經在阮府做過賬房先生,琉箏讓奶娘捎口信給他,讓他回來為琉箏做事。
二是,肅王蘇衡看了琉箏的密信,讓潘鴻轉告一句話。
說是一句話,其實就兩個字:“多謝。”
肅王當時站在屏風后,他連肅王的臉都沒見到,只聽到了這兩個字。
琉箏便知,對方已經看懂密信上的內容。
她一抿唇角,泄出一點笑。
“這肅王不怎么愛說話?”
琉箏前世被黑狗啃食尸身,而這肅王,身邊也養了一條黑犬,她心魂畏懼,從不靠近肅王那邊,故而對他全然不了解。
潘鴻答:“是,從屬下進門,到王爺看完密信,只說了這兩個字。”
又補上一句:“此人不可小覷。”
“如何看出來的?”
“就是、就是一種直覺……”
他也不知該怎么說。
人的直覺是不分緣由的。
潘鴻然連肅王長什么樣都沒看到,可硬是緊張到后背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瞧他這模樣,琉箏也不多問了。
“知道了,你日夜兼程,去休息吧。”
“是!”
潘鴻離開后,琉箏去見了江叔。
一家三口正在燭火下說話。
才幾日未見,三人卻覺得分開好久了。
琉箏怕打擾他們,正要離開,奶娘發現了她。
“是小姐嗎?”她出來開門。
琉箏笑問:“打擾你們了?”
“沒有沒有,小姐快請進。”
琉箏這才進去。
一進門,江叔便朝她艱難跪下。
“大小姐!”聲音里盡是哽咽。
琉箏將他扶起來,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江叔的腿,大夫怎么說?”
“算是廢了……”
“改日我讓我的人替你看看。”
“不必了……”江叔避開她的視線,說:“找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治不好,小姐千萬別白費功夫。”
琉箏察覺他有意隱瞞什么,但并不是惡意。
她點頭,順著江叔的話說:“那日后便好好養著,別再做重活了。”
“是。”
琉箏又跟三人寒暄一陣,這才回去。
只是次日,琉箏單獨叫了江叔來。
江叔拄著拐杖,正要對琉箏跪下,已經被她扶了起來。
“江叔不必多禮,快坐。”
“是。”
江叔點頭,剛一坐下,就聽琉箏問:“江叔這腿,不是摔傷的吧?”
江叔一愣,猛地站起身,卻又因右腿無力,險些跌倒。
一只粗糙寬大的手掌將他扶起來。
是潘鴻。
“多謝……”
他道了謝,心虛地不敢抬頭。
琉箏道:“奶娘和玉柳都不在,江叔不妨有話直說。”
江叔咬了咬牙,好一會兒才開口:“我這腿……的確不是摔傷的。”
那日,他們一家被大夫人趕出阮府之后,他們便坐驢車回去。
夜里,他從客棧出來如廁,卻被幾個黑衣人拖出來,打碎了他的膝蓋骨!
臨走之時,那幾人說,叫他再不得回阮府,否則就殺了他。
“我怕她們害怕,就說是如廁時摔的。并非有意欺瞞小姐,還請小姐恕罪……”
琉箏已然猜到,這是何人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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