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身著薄紗羅裙,鬢邊珠花晃蕩,脂粉香氣瞬間漫過整個雅間。
一進門,女子們便嬌笑著四散開來,各自纏上桌邊的官爺。
其中一個容貌最出挑的,徑直坐到田佟身邊,纖手一伸便為他斟滿酒杯,嗲聲嗲氣地說:“田大人,您都許久都沒去看奴家了。今晚,您可真是意氣風發,定是有天大的喜事吧?”
田佟哈哈大笑,一把將女子摟進懷中,大手在她腰間亂摸,又從懷中掏出一錠沉甸甸的銀子,塞進女子衣襟里:“小美人兒,今晚陪好了爺,好處少不了你的!”
其他幾個千戶也被女子纏得眉開眼笑,有的捏著女子的手調笑,有的湊在耳邊說悄悄話,早已將方才謀逆的兇險拋到九霄云外。
酒精麻痹了神經,女色勾走了心神,他們嘴里開始胡亂語,丑態畢露。
唯有林震端坐不動。
面對湊過來的女子,他輕輕抬手避開,眉頭緊蹙地看著眼前荒誕的一幕。
這些人方才還在商議關乎身家性命的謀逆大事,轉瞬間就沉溺于酒色,如此做派,又怎能成大事?
坐在對面的錢廣雖也有女子作陪,卻明顯心不在焉。
他眼角余光瞥向林震,臉上滿是忐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終于,見林震借著酒意起身,對身邊女子說了句“去更衣”后,悄然放下酒盞,跟了上去。
“林兄。”
出了門,夜風習習,帶著快要入冬的寒意,吹在臉上,總算驅散了幾分酒氣。
錢廣跟了上去,“林兄。”
林震腳下一頓,轉身看了他一眼,下樓慢慢走向后院,“錢兄也要去更衣?”
“是啊。”
等到更完衣,兩人走了出來,見四下無人,錢廣這才敢開口問道:“林兄,不瞞你說,我心里一直打鼓。田統領這個計劃,你覺得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林震沉默片刻,望著頭頂暗沉的夜空,緩緩道:“錢兄,你我都是老臣了,這種事的風險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一步踏錯,就是滿門抄斬。”
“我當然知道風險大。”錢廣苦笑著搖頭,語氣里滿是矛盾,“可機會難得啊!咱們這些武將,一輩子被文臣騎在頭上,什么時候才能出頭?安王許的好處,是咱們幾輩子都掙不來的。再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富貴險中求嘛。”
林震看著他眼中既渴望又惶恐的神色,心中暗嘆。
錢廣平時還算謹慎,可一旦被利益沖昏頭腦,竟也變得如此糊涂。
他斟酌著用詞,緩緩道:“錢兄,田佟這人你也了解,行事向來冒進。這次的計劃看似周密,但變數太多。燕王那邊且不說,就是朝中那些老狐貍,真的會毫無盤算嗎?”
錢廣的臉色瞬間變了,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林震的話,正好戳中了他心中最擔心的事。
可不是嘛,那些朝中文臣,素來是七竅玲瓏心,個個心思細膩,哪里是那么好相與的!
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錢廣見林震不愿多談,也不好追問,只能悻悻地跟著林震后面回了雅間。
又坐了片刻,林震見田佟等人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甚至開始摟著女子不規矩了,便起身拱手:“諸位,家中還有急事,我先告辭了,改日再陪大家盡興。”
“林兄這就走了?”田佟醉眼朦朧地抬起頭,伸手想拉他,“再坐會兒,這才剛熱鬧起來……”
“實在抱歉,方才小廝來報,說家中母親身子不適,需得回去照看。”林震找了個借口,語氣不容推辭,“改日我做東,再請諸位喝酒。”
說罷,他不再停留,轉身快步走出雅間,帶著親衛離開了天祥樓。
出了酒樓,林震翻身上馬,催促親衛快馬加鞭趕回府中。
夜色深沉,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巡邏官兵的甲胄碰撞聲偶爾傳來。
他坐在馬背上,暗暗嘆息。
田佟的計劃太過草率,安王尋他怕也是無計可施,有眼無珠了。
這場謀逆,他是不敢參與的。
與此同時,在京城南門外二十里的官道上,張武正策馬疾馳。
他按照林震的吩咐,避開了主路的關卡,專走商隊常走的小路。
懷中的信封被他用布條緊緊纏在腰間,貼肉存放,不敢有絲毫疏忽。
夜風呼嘯著刮過耳邊,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按照這個速度,天亮前就能趕出京畿地界,到了地方,就能找驛站換匹快馬,盡快把信送到揚州。
可就在他拐過一道彎,準備穿過一片樹林時,前方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在這荒郊野外的深夜,驟然出現馬蹄聲絕非好事。張武心中一凜,立刻勒住韁繩,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警惕地看向樹林入口。
月光下,七八匹黑馬從樹林中疾馳而出,馬上的人都穿著黑色勁裝,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雙銳利的眼睛。
他們動作迅捷,瞬間就將張武包圍在中間,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圈。
為首的黑衣人策馬上前,月色下露出一張冰冷的眼睛,來人正是趙管事。
這幾日,他一直帶人在京郊駐扎布控,按照時間推算,若有消息傳出,定然就在這幾日。
而夜間急行的單騎,就是最可疑的目標。
“站住!此路不通!”趙管事策馬上前。
張武見對方人多勢眾,心中暗罵倒霉,只當是遇到了不長眼的劫道劫匪。
他當即挺直脊背,厲聲道:“大膽毛賊!我乃西城兵馬司差役,奉公辦事!識相的趕緊讓開,否則待我回城稟報,定要你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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