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了,蘇月棠的臥室里,火把的光跳躍著,映照出一張張凝重、震驚、憤怒的臉。
陸永新那句“至于小石頭……”之后,是長久而壓抑的沉默。
一時間,屋子里只能聽到王家寶徒勞的嗚咽和王秀梅粗重的喘息。
陸永新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仿佛要將積壓多年的濁氣和冰冷的寒意一并呼出。
他再開口時,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格外沉重:
“天亮就派人把那個孩子送回榆樹溝!從此以后,與我陸家再無半點瓜葛!”
王秀梅聽后,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徹底癱軟在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王家寶則是被堵著嘴,只能發出更加驚恐絕望的嗚嗚聲。
陸建軍聽到父親的話,掙扎的力道漸漸小了,最終化為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嚎,埋下頭,肩膀劇烈聳動起來。
“老陸!”
趙桂香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身體晃了晃,被身旁的陸婷婷死死扶住才沒有倒下。
今晚的打擊太多,她實在是有些不堪重負。
但那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現在卻告訴她不是自己的親孫子!
趙桂香的嘴唇哆嗦著,終究沒再說出第二句話,只是捂著臉,無聲地哭泣。
陸婷婷的眼淚也像斷了線的珠子,她緊緊抱著母親,聲音哽咽:
“媽……”
她恨王秀梅入骨,可那小小的,剛會軟軟糯糯喊自己“姑姑”的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巨大的痛苦與不舍不斷撕扯,讓她說不出反對的話,只能將母親抱得更緊。
蘇月棠輕嘆一聲,走到母女倆身邊,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
“嬸子,婷婷,這孩子要是留在陸家,對陸大哥,對你們,對他自己,都是長久的折磨。送回去,斷得干凈,對大家都好。”
趙桂香抬起淚眼,看著蘇月棠那清亮,又帶著悲憫的眼睛,張了張嘴,最終只是用力點了點頭,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陸永新深深地看了蘇月棠一眼,對著她和賀蕓妹深深地鞠了一躬,帶著沉重的歉意和難以喻的感激:
“蘇知青,賀知青,家門不幸,讓你們受驚了。”
他頓了頓,聲音艱澀:“蘇知青,今天晚上多虧了你,但明天去公社,還得麻煩你走一趟,做個證。”
“應該的。”蘇月棠平靜應下。
陸永新不再多,揮揮手,幾個民兵立刻上前,將王家寶和王秀梅拖出了小院,又帶著悲痛的家人離開了。
賀蕓妹撐著身子來到了蘇月棠身邊,緊緊握住她的冰涼的手,心有余悸:
“月棠姐,嚇死我了,還好你及時發現……”
她看著蘇月棠略顯蒼白的臉色很是心疼:“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
蘇月棠反手握住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我沒事。蕓妹,你的傷還沒好利索,趕緊休息。”
確認蘇月棠真的沒事,賀蕓妹才松了口氣,抵不住身體上的疲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蘇月棠就起身和陸永新一行人去了公社委員會。
接待他們的,正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王衛國。
不知是不是因為葉彥琛的緣故,這次他的態度十分友善,案子辦得也很順利。
有蘇月棠的親口指認,還有陸建軍、陸永新和民兵作證,再加上那碗殘留著迷藥的紫菜蛋花湯和王家寶身上撬門的鐵片,證據確鑿,無可狡辯。
判決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王秀梅投毒害人,教唆強j,誣陷他人清白,亂搞男女關系,道德敗壞,被判處勞動改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