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鎮定,讓喧鬧的大廳,漸漸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她身上。
沐瑤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打,是一定要打的。”
她終于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但,不是現在。”
“為什么?”那名議員急切地追問。
沐瑤站起身,環視著這些被她親手挑選的同志。
“因為,這一仗,不是打給周文淵看的,也不是打給蕭逸塵看的。”
“是打給全天下的百姓看的。”
“我們自由民主政府,代表的是新生。而皇權,代表的是腐朽。”
“我們不能,也不該,成為主動挑起戰爭的一方。”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是舊世界的統治者,先向我們舉起了屠刀。我們,是被迫反擊,是為了保護自已,保護所有相信我們的人,才不得不戰。”
“這一仗,我們不僅要贏,還要贏得光明正大,贏得人心所向!”
一番話,擲地有聲。
大廳之內,落針可聞。
那些原本焦躁不安的議員們,臉上都露出了思索與恍然。
他們想的是軍事上的勝負。
而他們的議長,想的卻是政治上的完勝。
格局,高下立判。
沐淵亭看著自已的妹妹,眼中滿是贊許與驕傲。
“可是……”
最初提議的那名議員,還是有些不甘心。
“議長,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萬一……萬一蕭逸塵真的趕回來了,那我們……”
他不敢再說下去。
鎮北王蕭逸塵,大周的戰神。
這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不敗。
那是十五萬百戰精銳!
所有人的心,又都提了起來。
是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沐瑤的計劃再好,可一旦蕭逸塵趕到,所有的政治優勢,在絕對的武力面前,都將變得不堪一擊。
沐瑤轉過身,走到了巨大的地圖前。
她的手指,點在京城的位置。
然后,緩緩劃向延州。
“他回不來。”
沐瑤的聲音,淡漠,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篤定。
眾人全都愣住了。
回不來?
為什么?
沐瑤沒有解釋。
她只是看著地圖,仿佛在看一個已死的獵物。
“就算他回來了。”
“我,也不懼。”
……
又過去了七天。
京城的天,陰沉得像一塊浸了水的破布。
自由民主政府的議事廳內,氣氛卻與天色截然相反,熱火朝天。
新設立的十二個部門已經完全運轉起來,每一名議員都忙得腳不沾地。
就在此時,一名風塵仆仆的探子,踉蹌著沖了進來,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無法抑制的狂喜。
“報!”
“韓林聯合朝和人,設下埋伏,將蕭逸塵的十五萬大軍,團團圍困在了烏邙山!”
轟!
整個議事廳,瞬間炸開了鍋。
“什么?蕭逸塵被困了?”
“太好了!這真是天助我也!”
“烏邙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他蕭逸塵插翅難飛!”
剛剛還在為一筆財政預算爭得面紅耳赤的議員們,此刻全都站了起來,臉上洋溢著劫后余生般的激動。
蕭逸塵,那座壓在所有人頭頂的大山,倒了!
不少人甚至激動地擁抱在了一起,喜極而泣。
他們贏了!
這場看似不可能勝利的革命,他們竟然真的要贏了!
然而,在一片狂喜的喧囂中,主位之上的沐瑤,卻連眉梢都未曾動一下。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手中的一份文件,是春禾剛剛整理好的,關于京城第一批女工識字率的報告。
她的平靜,與周圍的狂熱,格格不入。
沐淵亭走上前,壓下心中的激動,低聲開口。
“小妹,一切,都如你所料。”
沐瑤這才放下文件,抬起頭。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亢奮的同僚,沒有喜悅,也沒有激動,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靜。
“高興得太早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議事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眾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龐萬里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問:“議長,蕭逸塵都被圍了,咱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是啊議長,現在我們應該乘勝追擊,立刻出兵拿下皇城!”一名議員附和道。
沐瑤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盤前。
“蕭逸塵是頭猛虎,被困住了,沒錯。”
她的手指,點在代表烏邙山的位置:“但周文淵,是條看門的老狗。主人有難,他會做什么?”
眾人一愣。
沐瑤的手指,從烏邙山,緩緩移到了京城:“他會,拼死一搏。”
議事廳內,亢奮的空氣迅速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凝重的緊張。
沐瑤看向沐淵亭:“兄長,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沐淵亭鄭重點頭:“按照你的吩咐,所有戰斗人員都已換防到預定位置,城中各處要道也已布下天羅地網。”
沐瑤又看向龐萬里:“火器呢?”
龐萬里一拍胸膛:“十挺重機槍,一百支步槍,還有子彈,全都分發下去了!保證讓那幫龜孫子,有來無回!”
沐瑤點了點頭。
她沒有再多做解釋。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從一開始,她的目標就不是遠在天邊的蕭逸塵。
而是近在咫尺的周文淵。
她等了這么久,等的,就是周文淵狗急跳墻的這一刻。
那名最先提議出兵的議員,此刻只覺得后背發涼。
原來,他們看到的是蕭逸塵被圍的“果”。
而他們的議長,早就算到了這一步,并利用這個“果”,來催生她真正想要的另一個“果”。
這種算無遺策,讓人敬畏,更讓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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