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生在屋內原地倏然消失,楊若男忽的自椅子中跳起,蓮藕般的玉臂長伸,嬌呼一聲:“自由嘍――!”嬌脆的聲音說不出的歡快。
“若男就那般希望你干爹離開?!”謝曉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心上人剛剛離開,她心中惆悵萬分,見到楊若男這般高興,自然有些不太平衡。
“嘻嘻,打架的時候,干爹最好不在,他若在,總是不讓若男出手!沒架打的時候,最好干爹能在身邊陪著。”
站在謝曉蘭身前的楊若男放下玉臂,轉身望著嬌嗔的干娘,歪頭看了看,忽然蹦出了一句:“……嘻嘻,曉蘭媽媽是不是舍不得干爹呀?”
“胡說!”謝曉蘭玉臉剎時紅透,嬌艷欲滴,更顯得欲蓋彌彰,“他不在更好,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這句更是拙劣無比。
關盼盼自蕭月生消失的震撼中醒來,看著謝姐姐羞紅的臉,那眉眼間的幸福之意,令她忍不住的羨慕與落寞。
人的命運便是如此玄妙,如此不同,有著絕冠群芳的容顏,謝姐姐卻甘心學琴,成為一代琴法大家,但這位江南琴仙卻又甘于寂寞,隱于嘉興城,要一心做個相夫教子的婦人,在外人看來,怕是都要笑她癡,如今見到她的笑容,關盼盼卻替她開心不已,對于女人,一個好的歸宿比什么名氣錢財更重要。
“謝姐姐與若男餓不餓?要不,我們先吃晚飯吧?!”她裊裊娉娉地站起,玉顏帶笑的問兩人。
“唉喲!”楊若男一拍鑲著軟玉的絲帽,光潔若白瓷的臉上滿是懊惱。
“怎么了,若男?”謝曉蘭忙問。
“唉,讓干爹跑了!干爹身上帶著小鳳媽媽做的飯呢……”楊若男絕美的俏臉上滿是遺憾,編貝玉齒咬了咬柔嫩的下唇。瓊鼻一皺,嬌哼了一聲,聲音恨恨:“哼,怪不得他跑得那般快呢,原來是早打定主意,不跟我們一塊兒吃飯!……真是壞干爹!”
對于小鳳的手廚藝,謝曉蘭亦是欽服萬分,小鳳仿佛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地能力,任何材料。在她手下,都會化為色香味俱全的絕美佳肴,想想都令人垂涎三尺。
她們的話關盼盼有些聽不太明白,卻不再多問,蓮步輕移,出去吩咐下人上飯。
久別重逢之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三人對坐席上,謝曉蘭與關盼盼憶往昔歲月。嘆時光如電,再挑些分別后經歷的趣事。關盼盼一直冰冷的心亦仿佛暖和了幾分,楊若男則是很少挾菜,只是瞪著眼睛,豎著耳朵,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將曉蘭媽媽的話補充幾句,三人談得極是相得,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瑞王府柔風閣,***通明。
夜晚地寒風進入這座蓮柔郡主的院內,亦少了幾分寒意與銳氣,變得溫柔如拂楊柳。輕風之中,微聞竊語之聲。
柔風閣外間,不怒而威的瑞王爺失去了一貫的端凝成穩,兩手相握于身前,在端坐著的三位側妃面前匆匆的踱步,踱了五六步。便轉過身來繼續,看其腳下地毯之狀,便知其已受了無數次的踐踏。
柔和的燈光之下,三位王妃羅衫素衣,肌膚若雪,頭簪明珠步搖,恍如仙宮妃子,令人目眩。
“王爺――,臣妾都快被你轉暈了,歇一歇,喝口茶吧!”柔媚的聲音仿佛能將人地骨頭變得酥軟,三人之中,最是絕美的王妃盈盈起身,端起一盞茶向瑞王爺遞了過去。
瑞王爺抬頭望了一眼懸于兩屋間地厚重絨簾,接過白玉茶盞,望向端茶之人,一撫長髯,長嘆一聲,神色焦躁:“也該醒過來了吧!”接著揭蓋咕都重飲一口,全無微啜之從容。
“王爺暫且寬心,看那子虛先生的本領,自然不是那些招搖撞騙之徒,柔兒定會安然無恙!”說話之人是另一位側妃,瓜子臉,雙眸如星,瓊鼻挺直,亦是絕容殊色,淡掃蛾眉,透著一股焦慮。
她的話倒也頗為見效,見過午間蕭月生施法地一幕,宛如神人的形像已深植觀之心,瑞王爺想了一想,亦覺不應太過疑慮。
“就是,這位子虛先生真真是個活神仙,治好柔兒的病,自然不是什么難事,王爺放寬心便是,子虛先生不也說,柔兒要在晚上才會醒來么?!”別一位端坐的絕美之妃亦附和,柔聲勸慰王爺,黛眉間頗有一股敬仰。
瑞王爺坐回椅中,緩緩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盞,臥蠶眉緊重,撫鬢長嘆:“唉――!若是柔兒這次也不成,那也命該如此,……孤也無憾于心了……!”
“王爺總是這般憂心仲仲,……柳先生不也說了,這次柔兒定會沉疴盡去,王爺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身側的王妃笑著白了他一眼,嫌他過于悲切。
瑞王爺也不生氣,知道自己關心則亂,方寸不定,有失平日的氣度。
“醒了!父王,……姐姐醒了!”厚厚地紫氈簾一動,一張如花俏臉自旁邊探出,笑靨如花,對外面的瑞王爺喊道。
瑞王爺忽的起身,跨步向前疾行,紫衣長袖將幾上的茶盞帶倒,茶水順幾而流,卻無人理會,幾位王妃亦急著往里走。
內屋之中,夜明珠瑩瑩溫潤光芒之下,一襲月白長衫的柳先生坐于象牙床前,雪白素手按于一具疲弱而潔白如有玉的手腕之上,雙眸微闔,黛眉間如不波古井,沉靜幽遠。
柔弱得惹人憐惜地王妃坐于她身側,籠于黛眉間的輕愁與憂郁此時已被喜悅所替,時而看向睜眼看著自己的女兒,時而望向闔目沉靜的柳先生,緊抿柔嫩朱唇,免得自己忍不住開口。
“柳先生,柔兒如何?!”掀簾沖進來瑞王爺甫一進屋,便開口急問。
身后三位王妃也跟著涌了進來,齊齊望著背身相對、身姿窈窕的柳先生。
“恭喜王爺!”柳先生輕輕將蓮柔郡主的玉手塞回錦被之中,起身轉向注目于自己的眾人,清的面容泛著一抹淡淡地笑意:“蓮柔郡主應是已痊愈,……穩妥起見,還是請太醫們前來細診一番為佳。”
瑞王爺強按心頭的狂喜,看了一眼榻上睜著澄澈雙眸笑望著自己的蓮柔,轉身掀簾出去。
柔風閣雖有丫環,且俱是手腳利索。聰明伶俐,但這幾日卻沒用這些丫環,柔風閣兩間屋子實在不大,諸位王妃俱在,實在容不下那般多的人。
屋內諸位王妃皆壓抑住自己說話的沖動,只是欣喜的望著床上無法動彈,唯有眼珠可以轉動的蓮柔,她地眼神與從前已是判若兩人,神采奕奕。眸子中的目光遠比原來有力。
俄爾,隨在瑞王爺身后。兩位身著青衫、面目清須矍鑠的老負篋而至,入得屋來,先躬身向諸位王妃與郡主見禮。諸人也淡淡回禮。
兩人身材皆是削瘦修長,雙眸清亮,呼吸深長,柳先生一看便知他們內功深厚,氣脈悠長。
這兩人身為御藥院九供奉之二,對經脈氣血之說極為精通,對養氣煉氣之道自是遠甚于常人,他們雖未學武技。但深知練氣乃是強身之本,修為精湛,亦是非常人可比。
宋代對于醫藥之重視,前所未有,因太祖便是通曉醫術之翹楚,其后代帝王仿而效之。皆是頗通醫術,上行下效,士子文人也多熱心于此,出了很多儒醫,而御藥院九供奉專司御用藥品及藥方之檢驗,可見其位之重,瑞王爺圣眷極隆,方能得兩位供奉都來相助。
“請――!”瑞王爺手向榻前一伸,請兩位供奉上前。
兩人也未客氣,對離開榻前的柳先生及王妃微一頷,便是上前去,毫不因金枝玉葉的郡主而避嫌。
走在前頭略高之人先坐下,對雙眸明亮的蓮柔郡主微微一笑,接過她的玉腕,探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于郡主雪白腕上。
端正身形,闔目凝神片刻,他睜開雙眸,站了起來,讓另一
人坐下診脈。
另一人亦是端身凝神,闔目細診,片刻之后,便已站起,與先有之人對視一眼,面帶歡容。
“恭喜王爺,郡主脈絡流暢,臟腑強健,更股壯年男子!”那先前的略高老開口之時,聲音柔和而有力,透著儒雅之氣。
“哦?哈哈,果其如此!”瑞王爺看著蓮柔郡主撫掌而笑,闊嘴長咧,哈哈笑了幾聲,方想起道謝,忙一抱拳,對兩位供奉眉開眼笑:“……多謝二位了!”
兩人躬身回禮,連稱不敢,只是面上卻略帶幾分疑色。
瑞王爺自懷中掏出一只精美地白瓷瓶,瓶上繪著一幅圖像,一人寬衣博袖,負手仰天,似觀天上云卷云舒。
“不知為何柔兒如何尚不能開口說話?”瑞王爺將瓶塞拔開,一邊開口問兩位供奉。
“哦,在下正要說起,不知哪位高人,竟能將郡主周身血氣壓制,令其減緩,畢竟郡主原來的經脈太過細弱,以郡主如今強健之心血,怕是經脈不堪承受,……只是在這似封未閉地火候把握上,所用手法之奇,匪夷所思,唉,令人嘆服止觀!確實是嘆為觀止!”
那位周供奉清矍的臉上滿是驚嘆,微微搖頭,接著道:“至于郡主如今尚不能說話,也是因為此故,王爺大可不必擔心,估計不必等到明日,郡主自然能談笑如常!”
這位周供奉雖有強烈的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救治地郡主。
將周身血氣盡數封閉而又不傷其身,絕非易事,點**更是大忌,而半封半閉,更是千難萬難,只是理想之事罷了,實際卻無法做到。
他也曾經診治過郡主之癥,絕無治愈之可能,除非有更勝扁鵲之能,能夠將其換心,否則藥石罔效,唯有等死。
只是身為內內侍供奉,自是精通全身之道,不該問的不問最好。
“這是本王得到的一顆丹藥,不知能否給小女服下?!”
瑞王爺掌上出現一顆拇指大小的白色藥丸,雪白晶瑩。似乎剔透,一股獨特的清香剎時彌漫屋內。眾人聞之頓有微醺之意,仿佛小飲醇醪,似醉非醉。
“咦?”周供奉與另一位供奉聳了聳鼻子,面露驚容,不由對視了一眼。
“怎么?”瑞王爺神色一緊。
“王爺可否將此丹讓在下一觀?”周供奉一直從容篤定的面容露出幾分急切。
“當然!”瑞王爺小心的將掌心中的雪白晶瑩地丹藥遞到他面前。
周供奉并未伸手按過雪丹,只是深吸著鼻子,頗有幾分滑稽地用鼻子接近瑞王爺的手掌。
“是天山雪蓮!”周供奉兩頰微帶紅暈,依依不舍的離開,直起身子,眼睛仍定定的望著雪白的丹藥,口中斬釘截鐵地說道,“還是已愈百歲的天山雪蓮!”
“果真是上百年地天山雪蓮?!”別一名供奉忙湊到近前,用力嗅了嗅,臉上頓時亦如同伴一般。面頰赤紅,似有醉意,不禁嘆道:“好強的藥力!”
“王爺快快收回瓶中罷!”周供奉忙對面色亦有幾分酡紅的瑞王爺建議。
雪白剔透的丹藥被重新收回瓶中,屋內的香氣仍裊裊不散,瑩瑩珠光之下,諸女子皆變得嬌艷動人,惹人遐思,唯有柳先生心法奇異,不畏百毒,面無異常。
“天山雪蓮,孤也曾有耳聞,只是,果真如傳聞中那般神奇么?”瑞王爺將瓷瓶重新放入懷中。
“呵呵,天山雪蓮若是年限不夠。百年之內,雖是珍貴,卻也并非罕見,可是若能達到百年,其藥效足可稱神異,實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寶!”
周供奉畢竟內力深厚,此時清癯的臉上已恢復如常,撫須微笑著回答,隨著瑞王爺往外屋走去。
瑞王爺掀氈簾之時,忽然又返回,自懷中掏出瓷瓶,遞與王妃,笑道:“將此丹拾柔兒服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