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其實也是難受的,這一次是真的把皇帝得罪了,先前的確自大了。
可張維賢想不明白,皇帝到底是從哪一刻開始布局的呢?
是從遼東回來的那群御馬四衛開始的?
還是趁著東林人在“審案”這個時候悄無聲息的開始布局呢?
安靜的屋子響起了喃喃自語:
“陛下,京師大營你拿到手就中計了,你不拿也是中計!”
張維賢在胡思亂想中沉沉地睡去。
對皇帝而,掌握京師大營是禍不是福。
......
“右庶,你說實話,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窩囊!”
余令聞不解道:“陛下怎么這么問?”
朱由校起身坐到余令身邊,直接道:
“我覺得我很窩囊,你就如實回答我,是還不是?”
“有一點點……”
朱由校輕輕嘆了口氣,他自已都覺得自已窩囊。
天天在內宮打轉,能指揮的也只有一群中官,所看的折子全是歌舞升平。
就連戶部的人事調令他也只是看個人名,那個人才學如何,多大,先前有過什么功績都不知道。
“不久后,京師大營張國公會給我,但我不敢要!”
“養不起是么?”
“袁大人在走之前跟我說了好多話,他說明賞罰,以振法紀;一慎防守,以固封疆;一實京營,以固根本……”
(《兵部尚書節寰袁公神道碑》,解釋我放在了作者說里)
朱由校看了看余令繼續輕聲道:
“這一次我可以把京師大營拿到手,可以增設監視內臣,讓營務盡領于中官,這是根本,問題是我養不起他們!”
余令不解道:“很嚴重?”
“嗯,很嚴重,光是吃空餉的就有近乎萬人,近乎所有的緊要官職都是勛貴子弟,神機營更是爛到用石頭當火器來糊弄人!”
朱由校無奈道:
“右庶子,知道我為什么窩囊么,這京師大營要是到了我的手上,我連清理的勇氣都沒有,你說窩囊么?”
余令聞趕緊安慰道:
“事情慢慢做,著急更容易壞事?”
“我知道這個道理,可奢安那邊都造反兩年了,臣子嘴上喊著小問題,可這小問題到現在還沒解決。”
朱由校抿了口酒,辛辣讓他皺起了眉頭。
“我只是迎接得勝歸來的將士,他們都裝病不來給我添堵。
我若接手了京師大營,他們能拿出各種麻煩事,把我氣死你信不信!”
朱由校苦苦的笑了笑:“最大的問題是我養不起啊!”
“陛下養的起!”
朱由校抬起頭看著余令道:“你是說皇莊對吧!”
余令點了點頭認真道:
“如果把皇莊的土地還給百姓,制定好土地稅率,以目前的皇莊土地數額,沒多大問題!”
魏忠賢聞手一抖。
余令這話和那些臣子說的一樣,難道說余令如今也要走上那條路么?
“嘉靖年的夏說過同樣的話!”
余令點了點頭,夏的《勘報皇莊》奏疏錢謙益給余令看過。
他列舉種種弊端,建議取消皇莊,還田于民。
世宗看了后答應了!
重新包裝了一下,“皇莊”改名“官地”,名稱不一樣了,實質卻是一樣。
田不還于民,租銀依舊入內府。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皇帝需要錢。
皇帝沒錢就養不起御馬四衛,沒有四衛的皇帝就和現在的朱由校一樣窩囊。
臣子的目的就是讓皇帝沒錢。
這種事就是一個死胡同。
“臣不是夏,臣的意思是大明在往前走,陛下既然覺得苦,其實可以試試這條路!”
朱由校想了片刻,低聲道:
“右庶的意思撤去皇莊,讓土地歸于地方是么?”
余令搖搖頭,忍不住道:“真要這么做,其實一點用沒有!”
魏忠賢聞松了口氣,朱由校眼睛一亮,忍不住道:
“右庶的意思是?”
“很簡單,皇莊子還是皇莊,陛下何不當一個讓人敬佩的大家長?”
“大家長?”
“對,據臣所知,光是保定的皇莊就有千戶,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興趣當個縣令呢?”
朱由校眼睛亮的嚇人。
他突然覺得自已像是抓到了什么,但一時間又想不明。
著急的他又灌了一杯酒,喝的太快,嗆得連連咳嗽。
余令笑了笑繼續道:
“陛下,讓皇莊的農仆成為人,只要陛下這個大家長讓這些人吃飽穿暖,陛下手底下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
朱由校懂了,猛地站起朝著余令深深一禮。
魏忠賢則是一頭霧水。
他沒聽懂,他甚至覺得余令瘋了,竟然讓那些農仆成為人?
朱由校覺得自已找到了一個比做木工都有意思的活。
在明白余令話里的深意后,朱由校甚至連人手都想好了!
先前總是擔憂朱大嘴等人的身份,如果自已讓朱大嘴他們去管農莊呢?
朱大嘴可是懂余令在長安做的那一套的。
宗室子弟的身份是不是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如此一來兩全其美了!
皇莊是皇家的地方,在這個地方沒有地主,沒有士紳。
只要愿意做,拳頭就能瞬間捏在一起。
“右庶,教我!”
“陛下,這叫從實際出發,發揮主觀能動性將劣勢轉化為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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