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靜姝手指摩挲衣角,臉上血色盡失,如同精致的瓷碗褪了那抹緋紅,只剩下一片脆弱的白。
“我……”
在顧于景的凝視下,她勉強開口。
短短幾息,卻如同經歷了滄海桑田般的漫長。
“主子,藥來了。”
苦味撲鼻而來,松煙端著藥碗而入。
他臉頰通紅,歪著脖子偏向一邊,眼睛不敢望向兩人,只是一個勁地看那房梁。
他剛進來,便撞見主子與淳大夫似乎在,親吻?
“放下。”顧于景起身,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耳邊溫熱的氣息散去。
淳靜姝鼓動如雷的心跳,也平緩了幾分。
剛才,差點,她就脫口而出了。
不過,也是自己心虛過度,一點小小的氣味,又能說明什么?
“怎么,淳大夫不打算說了?”
“公子,薄荷本就是洗發之物,很多人都在用,不是嗎?我用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淳靜姝緩了一口氣,將銀針放到銀盆之中,“我是淳靜姝,公子也莫要無端質疑我的身份。”
“但據本公子所知,薄荷男子用得多。用薄荷洗發的女子,很少。”顧于景望著那苦得發齁的藥汁,沒有動手。
“所以,我洗頭也并未全用薄荷,還加入了木槿葉。”
淳靜姝起身將銀盆放回藥房,拎了一個籃子放到桌上,“公子,這邊是我洗發之物,左邊的是薄荷葉,右邊的是木槿葉。”
“木槿葉?”
“木槿葉與薄荷葉一同使用,可改善發絲干枯,提神醒腦。公子,難道沒有聽過?”
淳靜姝眼瞼與眉毛微抬。
陽光穿過屋檐的拐角,拂過她長長的睫毛,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薄紗。
顧于景微怔,拿起一塊葉子。
與薄荷的清涼不同,是淡淡的自然清香。
他看向淳靜姝。
微風吹過,墨發輕動,他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薄荷香,還夾帶著幾分清香。
“的確不同,似乎,更香一些。”
顧于景坐到木凳上,背脊挺直,將一碗苦藥,一飲而盡。
香?
淳靜姝抿緊嘴唇。
記憶中,顧于景只喜薄荷的清涼。
有一次,她從外采得一捧花梔,香味馥郁,便用來洗發。
哪知,晌午給他換藥時,他聞到那香氣,卻說,氣味花哨,俗不可耐。
因此,跟在顧于景身后的那三年,她收斂了自己,只用薄荷洗頭。
明明是一個豆蔻少女,卻素淡地過了三年。
離開江州后,淳靜姝便不再按照顧于景的喜好行事,在洗發時,會加入自己喜歡味道。
現在,“香”這個詞從他嘴里說出,在她聽來,很是諷刺。
或許,以前,顧于景并不是不喜歡香香的味道,他只是,不喜歡自己罷了。
他不喜歡自己,所以自己怎么做,他都覺得俗,都覺得不好;
眼下,換了一人,他的結論便立馬不同了。
心思千回百轉,或許空氣中的苦藥味太濃,淳靜姝覺得自己胸腔也發苦。
她忍住眼中的澀意,打開軒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