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出教室,冰冷的走廊空氣灌進肺里,非但沒讓我冷靜,反而更像是在滾油里潑了瓢冷水,炸得我頭皮發麻。
后背的冷汗膩乎乎地貼著衣服,涼得鉆心。
我靠在冰冷的瓷磚墻上,大口喘氣,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盧慧雯剛才那張湊近的、帶著好奇和探究的漂亮臉蛋,還有那該死的梔子花香。
不對。
這他媽太不對了!
盧慧雯?
她怎么會跑來問我這個?還他媽是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破課?
是,我是幫她趕走過纏身的大妖執念,把那丟了的魂從鬼門關扯回來半條。可那之后呢?她家里人來接,千恩萬謝,塞了個厚信封,然后呢?就沒然后了。路上遇見,她眼神都懶得瞟過來一下,好像我他媽是塊路邊被曬化的瀝青印子,臟眼。
清遠大學的校花,家世好,長得頂天,身邊圍著的不是富二代就是學生會主席那種精英。我何十三算個什么東西?一個偶爾能看見點臟東西、靠著點歪門邪道混口飯吃的窮學生。我倆的交集,早在那個晚上就徹底兩清了。她謝過了,錢給了,人情了了。
她盧大小姐的世界,跟我這條陰溝里的爛泥,壓根就不該再有半毛錢交集。
那她今天這是唱的哪一出?
專門跑來上這節能悶死人的課?就為了坐我旁邊,聞我的汗酸味和隔夜酒氣?就為了問我一句“進山刺不刺激”?
刺激?我他媽刺激得差點把命和小斌都填進去!
她那雙眼睛里,好奇是真的,但底下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針一樣扎人。她不是那種會聽信校園八卦爛俗傳聞的人。神仙?狐貍精?從她嘴里問出來,本身就透著股極其不協調的詭異。
是誰讓她來的?
陳雪那邊剛試探完,這邊盧慧雯就貼了上來?博物院的研究員,和象牙塔里的校花?這組合他媽比山海經還離譜!
還是說……盧慧雯本身,也有問題?
上次那大妖執念……真的徹底清干凈了?會不會留了什么尾巴?或者……招來了別的什么?
我猛地直起身,心臟怦怦狂跳,一種更深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不對。
不是沖著我來的。
是沖著“它”來的。
我下意識捂住胸口,隔著衣服,那本黑色筆記本冰冷的輪廓像一塊冰,死死熨帖在皮膚上。
sta
1適應性同步完成……執鑰人……
是因為這個?
因為老子莫名其妙成了這破玩意兒的什么狗屁“執鑰人”,所以這些牛鬼蛇神才一個個聞著味兒湊上來?
盧慧雯是被利用了?還是……她根本也是其中一環?她家那種背景,接觸到一些常人接觸不到的東西,太正常了。
操!
我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墻壁上,骨節生疼,卻壓不住心里的驚濤駭浪。
原本以為逃出那座山,回到學校,就能暫時喘口氣,躲在正常世界的殼子里舔舐傷口,慢慢琢磨對策。
可現在,這殼子他媽漏了!
冷風無孔不入!
連盧慧雯這種看似毫不相干的人都成了試探的觸手,這校園里,還有哪里是安全的?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
老榮?那孫子現在估計還抱著錢在做春秋大夢。
小斌?還躺在醫院里。
蘇婉清?她倒是能量大,但她的方式太顯眼,而且目的不明。
我他媽成了孤家寡人一個,懷里揣著個不知道是寶藏還是炸彈的玩意兒,被無數雙藏在暗處的眼睛盯著。
得走。
必須立刻離開學校!
至少得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喘口氣,理理這團亂麻!
我猛地轉身,也顧不上回教室拿書包了,低著頭,沿著走廊快步往外走。腳步又快又急,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一路上,碰到幾個相熟的同學打招呼,我都含糊地應著,腳步沒停。他們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可能是我臉色太難看。
沒心思管了。
沖出教學樓,冷風一吹,我打了個寒顫,腦子稍微清醒了點。去哪?身上現金不多,銀行卡里也沒多少余額。旅館?需要身份證,容易留下痕跡。
媽的。
我站在教學樓門口的臺階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徹骨的孤立無援。陽光照在身上,沒有一點暖意。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不是電話,是一條短信。
我警惕地掏出來,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點開。
只有簡簡單單一行字:
“別回宿舍。有人在等你。——l”
l?
盧慧雯(
huiwen)?
我的心猛地一沉,瞬間扭頭看向宿舍樓的方向。
隔著一段距離,看不清具體情形,但宿舍樓下的樹蔭里,似乎確實停著幾輛平時不太常見的黑色轎車,車旁站著幾個穿著深色夾克的男人,看似隨意地抽煙聊天,但目光時不時地掃向宿舍樓的出口。
他們的站姿,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警惕和審視,絕不是學生或者普通路人!
他們真的找上門了!這么快?!
如果不是這條短信……
我后背瞬間被冷汗濕透。
盧慧雯……她到底是誰?她為什么要提醒我?
她剛才在教室里的試探,和現在的警告,哪個才是真的?
巨大的混亂和不安像潮水一樣淹沒上來。
我死死攥著手機,指甲掐進掌心。
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風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