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的劇痛還沒炸開,人已經向前撲倒。
視線天旋地轉,只看見那裂紋遍布的陶俑脫手,像個笨拙的瓦罐,旋轉著飛向平臺中央的凹槽。
時間慢得折磨人。
陶俑在空中的每一絲翻轉,上面每一道血色的光流過,都清晰得殘忍。平臺上的刻痕似乎活了過來,幽藍的光芒水一樣蕩漾,等待著。
巢穴深處那龐大的意志在這一刻凝滯了,那股無盡的悲傷和饑餓仿佛變成了一只實質的眼睛,冰冷地聚焦在那下落的陶俑上。
身后,怪物的嘶吼、守陵人骨骼碎裂的悶響、小斌拔高到幾乎非人頻率的尖嘯——所有聲音都被拉長、扭曲,變成背景里模糊的噪音。
“咔。”
一聲極輕微、卻又沉重得能壓垮靈魂的契合聲。
陶俑,嚴絲合縫地落入了那個凹槽。
世界安靜了。
絕對的、死寂的一秒。連巢穴本身的搏動都停止了。
緊接著——
轟!!!
不是聲音!是純粹的能量爆發!一股肉眼可見的幽藍色沖擊波以平臺為中心,呈環形悍然擴散!
我首當其沖,像被無形的巨錘迎面砸中,整個人離地倒飛出去,狠狠撞在身后滑膩溫熱的“墻”上,肺里的空氣被徹底擠干,眼前一黑,喉頭一甜。
摔落在地,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渾身癱軟,每一根骨頭都在哀嚎。只能勉強抬起頭。
平臺之上,陶俑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上面每一道裂紋都迸射出熾烈到極致的藍光,像無數道閃電被禁錮其中。它劇烈地震動著,發出一種低沉卻穿透力極強的嗡鳴,與整個巢穴產生了共鳴。
嗡——嗡——嗡——
巢穴中心,那團巨大的、蠕動的黑暗仿佛被這嗡鳴激怒,又或是被喚醒,猛地收縮了一下!比之前強烈十倍、百倍的冰冷意志混合著滔天的饑餓感,如同海嘯般拍擊下來!
“呃啊——!”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感覺自己的頭骨快要裂開。
更糟的是小斌!
在那股針對靈魂的沖擊降臨的瞬間,他猛地弓起了身子,像一只被扔進油鍋的蝦。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劇烈的、幾乎要折斷肋骨的抽搐。他眼窩里那兩團旋轉的深淵驟然加速,顏色在漆黑、慘綠和一絲微弱的金色之間瘋狂切換。
爭奪!那幾股恐怖的力量正在以他的身體為最終戰場,進行最后的廝殺!陶俑的回歸,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像是往滾油里澆了一瓢冷水,徹底引爆了!
平臺的光芒愈盛,巢穴的憤怒和饑餓愈強,小斌的痛苦就愈深!
鄭指揮的意念碎片在我幾乎要崩潰的意識里閃過:“……基石……回歸……巢穴……方能……平息……”
平息?!這他媽叫平息?!這簡直是催命符!
我錯了?還是理解錯了?!
就在我幾乎要被絕望吞噬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了那些守陵人。
它們沒有像怪物那樣被沖擊波掀飛。殘余的幾個,包括那個眼窩燃著綠火的,此刻全都面向平臺的方向,跪伏在地。它們干枯的身體緊緊貼著那搏動的地面,雙臂張開,仿佛在擁抱,又像是在奉獻。它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那姿態里充滿了一種令人心悸的、近乎瘋狂的虔誠和……期待?
它們在期待什么?期待“母親”的徹底蘇醒?還是……
沒時間給我琢磨了。
陶俑的震動達到了頂峰,發出的嗡鳴聲尖銳得像是要用音波切開空間。
咔…咔嚓…
一聲清晰的、令人心臟停跳的脆響。
陶俑表面,一道主要的裂紋猛地擴大,一小片碎片崩飛了出來!
它要碎了!這所謂的“基石”根本承受不住這股力量!一旦它徹底碎裂,里面封存的東西爆發出來,會怎么樣?小斌會怎么樣?!
不能讓它碎!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或許是瀕死前的回光返照,或許是源心被壓迫到極致后的反彈。我嘶吼著,忽略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手腳并用地朝著平臺爬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
周圍的怪物似乎被那沖擊波震懾,動作遲緩了許多,但更多的正在從膠質地面下鉆出。那幾個跪伏的守陵人沒有動,它們沉浸在自己的儀式里,對我視而不見。
幾米的距離,爬得如同跨越刀山火海。每一次移動,都感覺肌肉纖維在斷裂,骨頭在摩擦。
終于,我爬到了平臺邊緣。
陶俑就在眼前,光芒刺得我眼睛流淚,嗡鳴聲震得我牙齒都在打顫。裂縫越來越多,整個陶俑像一個被強行拼湊起來的蛋殼,隨時可能徹底解體。
我能做什么?用手按住它?徒勞得可笑!
那冰冷的、饑餓的意志再次加強,如同巨磨般碾壓著我的意識,催促著巢穴中心的黑暗,要將其徹底喚醒。
小斌的抽搐停止了,他癱軟下去,眼窩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只有嘴角不斷溢出帶著詭異光澤的白沫。
生命力在急速流失!
怎么辦?!怎么辦?!
我的目光瘋狂掃過平臺,掃過那復雜無比的刻痕。這些紋路……有些眼熟……有一部分……竟然和黑色筆記本最后一頁那個用血繪出的詭異圖案有幾分相似!
筆記本!
我猛地想起,那筆記本在投射出地圖后,似乎耗盡了一般,光芒黯淡-->>下去,但我把它塞回口袋了!
我顫抖著手,幾乎是掏出了那塊滾燙的黑色金屬塊。
就在它接觸到平臺附近空氣中彌漫的濃郁能量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