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睛。
不像人的眼睛,不像任何活物的眼睛。
像是兩口鑿穿了、直通無盡虛空的井,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旋轉的、能把人魂兒都吸進去的混沌和死寂。
我握著陶俑的手僵在半空,后脊梁的寒毛唰一下全立了起來。
柳仙那點剛帶來的暖和氣兒,瞬間就被這兩口“井”給吸沒了,洞里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
“小……斌?”我嗓子發干,聲音劈得厲害,自己都聽不出是自己的聲兒。
他沒反應。
就那么睜著這兩口虛無的井,直勾勾地“看”著洞頂,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不哭不笑,不驚不怒,連之前那點痛苦掙扎都沒了。
徹底的漠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嚇人。
我顫抖地想把手收回來。
那陶俑還貼著他額頭,微弱的毫光像風中殘燭,在那片虛無的注視下,顯得格外可笑。
就在我指尖即將離開的瞬間——
他……或者說,它……極其緩慢地、歪了一下頭。
動作僵硬得像是牽線木偶,脖頸發出極其細微的“咔噠”聲。
然后,那兩口虛無的“井”,緩緩地、精準地,“看”向了我。
不是看我的臉,是看我手里那還試圖發光的陶俑。
一個平板到沒有任何起伏、卻直接在我腦子里響起的聲音,代替了之前的嘶吼或囈語:
“……低效……容器……”
“……干擾……排除……”
排除?!排除什么?!排除我?!還是排除這陶俑?!
我頭皮瞬間炸開,想也沒想,猛地就要把陶俑搶回來后退!
但晚了!
小斌……不,那東西……的速度快得根本不像人!
他那只小手快如閃電般抬起,根本不是抓,而是五指并攏,如同最鋒利的錐子,直直插向那貼在他額頭的陶俑!指尖甚至帶起了一絲扭曲空氣的波動!
看那架勢,竟是要連同陶俑和我的手掌一起洞穿!
操!
我瞳孔猛縮,另一只手下意識就摸向匕首,卻知道絕對來不及格擋!
就在這要命的關頭——
那一直安靜躺在我懷里、幾乎被我忘了的、那個從鄭指揮尸體上找到的黑色金屬筆記本,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地發熱、發燙!甚至微微震動起來!
燙得我胸口一疼!
緊接著,筆記本那堅硬的金屬封面,猛地自行彈開!
里面那些發黃脆弱的紙頁無風自動,瘋狂翻動!最后定格在某一頁——
那是被鄭指揮血漬污染最嚴重的一頁,字跡大多模糊,但頁面空白處,被人用極其顫抖的筆觸,反復描畫著一個復雜的、由無數同心圓和奇異符號組成的圖案!
就在小斌(那東西)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陶俑的瞬間——
筆記本上那個血繪的圖案,猛地爆發出一種極其黯淡、卻帶著某種決絕意味的——血紅色的光芒!
這光芒并不強烈,卻像一根燒紅的針,精準地、狠狠地刺入了小斌(那東西)的眉心!
“呃——!”
那東西前撲的動作猛地一滯!臉上那絕對的漠然第一次被打破,露出一絲極其細微的、像是被低級生物蜇咬后的……詫異和……煩躁?
它插向陶俑的手停在了半空。
那雙虛無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我的臉上。
不再是透過我看別的,而是……“看見”了我。
“……殘留……印記?”它平板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疑惑?“……螻蟻……的……掙扎……”
它似乎對鄭指揮以生命和靈魂為代價留下的這點反抗印記,感到一絲意外和不耐煩。
就這一絲停頓和疑惑!
給了我唯一的機會!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或許是柳仙的藥力徹底化開,或許是瀕死的爆發,左手猛地抽出匕首,不是刺向它,而是狠狠一刀劃向自己還握著陶俑的右手手腕!
嗤!
鮮血瞬間涌出!劇痛讓我腦子一清!
我瘋了一樣將自己的血,混著那點可憐的“源心”之力和柳仙的生機,不顧一切地抹在那黯淡的陶俑之上!
以血為引!以魂為祭!管他媽的什么代價!
“你不是要‘錨’嗎?!”我嘶吼著,狀若瘋癲,將沾滿了血、再次泛起極不穩定血光的陶俑,狠狠朝著小斌的胸口按去!“給你!都給你!把他媽的我兄弟……還-->>回來!!!”
陶俑接觸到他皮膚的瞬間——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