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輕得很,抱在懷里幾乎沒什么分量,呼吸細細的,噴在我脖子上,有點癢。眉心那符印淡得就剩個影子,看得人心頭發沉。
老榮和孫陽手腳還算利索,把那倒霉醫生塞床底下后,喘著粗氣跑回來。
孫陽臉色白得跟刷了漿似的,手指頭還在抖,但眼神倒是比剛才堅定了點。
老榮還是一副天塌下來的德行,嘴角耷拉著。
“咋……咋走?”老榮壓著嗓子問,眼睛不住地往走廊兩頭瞟,生怕哪個白大褂又冒出來。
“我去辦手續,就說急事轉院。”孫陽推了推碎眼鏡,深吸一口氣,“你們去后門等。車……車怎么辦?”
這是個問題。我們來時那破面包早嚇跑了。這窮鄉僻壤,出租車都少見。
“想辦法攔車,加錢!”我咬牙,“必須盡快離開這鎮子!”
那東西能用碎片影響醫生,天知道它還能不能影響別人。
這地方現在就是個漏風的篩子,待得越久越危險。
孫陽點點頭,硬著頭皮往繳費處那邊小跑過去。我抱著小斌,和老榮快步穿過安靜的走廊,繞到醫院后門。
后門對著條窄巷,堆著幾個垃圾桶,味兒有點沖。陽光斜斜照進來,在坑洼的地面切出明暗交界。
老榮緊張地搓著手,探頭往外看:“這鬼地方能攔到車?”
“攔不到就走出去!”我沒好氣。懷里的小斌動了一下,哼唧一聲,沒醒。
等待的時間磨人。每一秒都像拉長了皮筋,繃得人心慌。巷子口偶爾有摩托車突突過去,帶起一陣塵土,沒一輛停的。
老榮急得原地轉圈,嘴里不停念叨:“完了完了……這下真完了……被盯上了……跑哪兒去啊……”
我沒理他,全部心神都放在感知周圍上。風吹草動,遠處人聲,甚至垃圾桶邊老鼠窸窣爬過的聲音,都清晰入耳。
“源心”的力量沉淀后,五感敏銳得嚇人。但這并沒讓我安心,反而更緊張——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那細微的動靜里,會不會突然混進一絲不該有的冰冷死寂。
過了大概十分鐘,孫陽喘著氣跑回來,手里捏著幾張紙:“辦……辦好了!可以走了!”
幾乎同時,巷子口傳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一輛臟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破夏利停在那邊,司機是個叼著煙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不耐煩地喊:“剛誰叫的車?走不走?”
“走!走!”老榮像是見了救命稻草,猛地揮手。
我們三個立刻沖過去。我拉開車后門,先把小斌小心放進去,自己再擠上去。老榮和孫陽也飛快鉆了進來。
車里一股濃重的煙味和汗臭。司機瞥了我們一眼,尤其多看了我懷里昏睡的小斌一眼,沒多問,只是嘟囔:“去哪啊?跑長途得加錢!”
“市里!最快速度!”孫陽趕緊報了個地址,是我們之前租的宿舍小區。
“喲,那可遠。”司機咂咂嘴,報了個數,貴得離譜。
“行行行!快開車!”老榮忙不迭答應。
車子猛地一竄,沖出了窄巷,匯入鎮子唯一的主干道。
我透過后窗,看著那越來越小的醫院樓房,心里那根弦稍微松了半分,但依舊繃得死緊。
離開鎮子,只是第一步。
路況不好,車子顛簸得厲害。小斌在我懷里皺了下眉,似乎被顛得不舒服。我調整了下姿勢,讓他靠得更穩點。
老榮和孫陽都沉默著,臉色凝重地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荒涼景象。
沒人說話。壓抑的氣氛在狹小的車廂里彌漫。
開了大概半個多小時,鎮子早已看不見蹤影,兩邊都是望不到頭的山和林子。
我一直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絲。
也許……暫時安全了?
就在這念頭剛冒出來的瞬間——
我體內沉寂的“源心”,毫無征兆地、猛烈地悸動了一下!
一股尖銳的、冰冷的危機感,如同毒針,狠狠扎進我的感知!
不是來自外面!
是來自……車內!
我猛地抬頭!
目光瞬間鎖定在駕駛座上——那個一直沉默開車的司機!
他的后頸衣領下方,一小塊皮膚,正極其不自然地……凸起了一小塊!并且,那凸起正在微微蠕動!
就像……衣服底下藏了只蟲子!
而與此同時,一股極其微弱、卻與我手中那塊已失效的碎片同源的、冰冷死寂的波動,正從那凸起處散發出來!
又一個?!
這東西到底有多少碎片?!連這種路過的司機都不放過?!
“停車!”我厲聲喝道,一只手已經暗暗掐訣!
司機仿佛沒聽見,反而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破夏利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速度猛地提升,在坑洼的路上瘋狂顛簸起來!
“操!你他媽干嘛?!”老榮嚇得一把抓住前排座椅。
孫陽也臉色大變:“師傅!停車!快停車!”
司機毫無反應,雙手死死握著方向盤,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嘴角卻咧開一個極其僵硬詭異的弧度!
他后頸那凸起蠕動得更快了!甚至能隱約看到那下面的皮膚變得青黑!
他被控制了!而且正在被快速侵蝕!
>;這車不能待了!
“抓穩!”我對著老榮和孫陽吼了一聲,另一只手抱緊小斌,抬腳就狠狠踹向駕駛座的后背!
砰!
力量之大,整個座椅都猛地向前一撞!
司機被撞得悶哼一聲,身體前傾,但踩油門的腳居然還沒松!車子跑得更瘋了,像脫韁的野馬,在路上畫起了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