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那根弦徹底繃斷了。
窗外,密密麻麻的幽綠光點還在增多,像是盛夏夜里躁動的、帶著惡意的螢火蟲,把破舊的窗紙映得一片慘綠。
那無數個幼兒啼哭混合著尖笑的哼唱聲從四面八方灌進來。
鉆進耳朵,刮擦著腦仁,吵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老榮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遠離窗戶,后背狠狠撞在灶臺上,鍋碗瓢盆哐啷作響。
蘇婉清直接軟倒在地,雙手死死捂著耳朵,蜷縮著瑟瑟發抖。
炕上的藍姨更是徹底瘋了,她不再看我們,也不再看我手里裂開的盒子。
而是朝著那些綠色的光點伸出枯瘦的手,臉上是一種混合著極致恐懼和病態渴望的扭曲表情。
嘴里反復念叨著:“回來了……都回來了……我的……孩子們……”
孩子們?
那些玩意兒是孩子?
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握著盒子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
盒子燙得嚇人,那股邪異的氣息正不斷從裂縫里鉆出,引得窗外的哼唱聲更加躁動興奮。
它們是被這盒子,或者說,是被盒子里即將醒來的東西吸引過來的!
不能再等了!
等它們沖進來,或者等盒子里那玩意兒徹底出來,我們連渣都不會剩下!
藍姨嘴里撬不出更多了,
“鬾母”、
“鬾子”……
這些陌生的字眼帶著血淋淋的寒意,但我根本不懂意味著什么。
現在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我猛地閉上眼,強迫自己忽略掉耳邊的鬼哭狼嚎和幾乎要沖破胸膛的心跳,將所有意念瘋狂地沉入那片熟悉的、虛無的識海深處——
聚仙閣!
意念觸及的瞬間,周遭的混亂和尖叫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陡然變得遙遠模糊。
一片朦朧的青光在意識中亮起,凝聚成一座古香古色、雕梁畫棟的樓閣虛影,正是我的點仙臺,聚仙閣。
閣樓靜謐,只有縷縷青煙裊裊。
平時常駐的灰先生不見蹤影,想必是刻意避開這邪祟之氣。
時間緊迫!
我凝聚心神,對著虛空急切呼喚:“出馬弟子何十三,有請黃玲兒黃仙速速現身!急急如律令!”
意念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蕩開一圈漣漪。
一秒,兩秒……
窗外現實的撞擊聲似乎變得更猛烈了,木窗欞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我心急如焚,幾乎要放棄時——
“嘖,吵死啦!”
一個帶著幾分嬌憨和不耐煩的少女聲音突兀地在閣樓角落響起。
青光一閃,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衫、梳著雙丫髻、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翹著腿坐在窗欞上,正歪著頭,用小指掏著耳朵,一臉嫌棄。
她眼睛滴溜溜圓,透著股機靈狡黠,嘴角還叼著根不知道哪來的草梗。
正是黃仙,黃玲兒。
“十三小子,你這招惹的都是什么腌臜東西?
臭死了!
擾得姑奶奶我睡個回籠覺都不安生!”
她皺著鼻子,小巧的鼻子還真像那么回事地聳動了兩下,仿佛真聞到了現實里那甜腥惡臭。
“黃仙奶奶!救命!”
我也顧不上客套了,意念急切地傳遞著眼前的危機,
“外面被無數‘鬾子’包圍了!
還有個更邪門的盒子要炸!
再沒辦法咱們今天全都得交代在這!”
“鬾子?”黃玲兒掏耳朵的動作一頓,臉上的嬉笑收斂了些,圓眼睛里閃過一絲詫異和……凝重?
“你確定是‘鬾’?這東西可不常見,邪門得很,專食生靈精魄怨氣為生,成群出沒,麻煩得緊!”
她猛地從窗欞上跳下來,小巧的鼻子又吸了吸,臉色微變:
“不對!這不光是鬾子的味兒!
還有更老的……更惡心的……像是……‘母巢’的氣息?
你們到底在什么鬼地方?”
“一個叫荒木村的邪門村子!供奉著什么八眼神像,村里全是女人,沒有孩子!喝了她們給的湯就被詛咒!”我飛快地解釋,
“藍姨說那是‘鬾母’!盒子里是從村子石臺底下找到的怪眼!”
“八眼?鬾母?”黃玲兒的小臉徹底沉了下來,叼著的草梗也掉了,
“媽的,碰上硬點子了!
鬾母這玩意兒近乎魔,根本不是尋常仙家能對付的!
它們通常藏在極陰穢之地,催生鬾子,擴張巢穴……你說村里沒孩子?
屁!那些女人恐怕早就成了鬾母孕育鬾子的‘皮囊’!
喝下那湯,就是被打下了‘種子’!”
我聽得通體冰寒!果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