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徹底黑了,黑得像是被人一鐵鍬埋進了地底。
耳朵里嗡嗡作響,只剩下我們三個拉風箱似的喘氣聲,還有心臟哐哐砸胸口那動靜,響得我自己都害怕。
老榮就在我旁邊,我都能聽見他牙關磕碰的細碎聲響。
蘇婉清稍微遠點,她的呼吸又急又淺,帶著壓抑不住的哽咽,但好歹沒哭出聲,算她硬氣。
“走、走了嗎?”老榮的聲音在黑暗里發顫,氣音兒都吹不勻。
我沒吭聲,屏住呼吸豎著耳朵聽。
窖門板子外面,那要命的、咿咿呀呀的鬼哼唱,好像……好像真沒了。死一樣的靜,靜得讓人心慌。
“好像……沒聲了?”蘇婉清也小聲說,帶著劫后余生的不確定。
老榮長出一口氣,像是要把肺都吐出來,整個人癱軟下去,屁股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媽呀……嚇死老子了……這鬼地方真他娘的不是人呆的……”
我沒他那么樂觀。
那東西是沒聲了,但不代表它走了。
更可能是在外面等著,或者……有別的什么我們沒發現的玩意兒,在這地窖里跟我們做伴。
我摸索著從包里掏出強光手電,“咔噠”一聲按亮。
光柱像一把刀,劈開了濃墨般的黑暗。
首先照見的是老榮煞白的臉,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
蘇婉清縮在另一邊,抱著膝蓋,臉埋在臂彎里,肩膀還在微微發抖。
然后光線掃向周圍。
這地窖不大,像個被遺忘的墓穴。土墻凹凸不平,掛著白毛似的霉斑。
空氣又潮又冷,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土腥味和霉味底下,頑強地鉆出那股熟悉的、甜膩膩又帶著鐵銹腥的怪味。
跟藍姨屋里的味兒一模一樣,只是在這里悶久了,更齁人,更惡心。
地上散亂地堆著些爛麻袋、斷裂的木頭架子,還有幾個豁口的陶甕,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原來裝過什么。
“這什么破地方……”老榮嘟囔著,用手扇著鼻子前的空氣,“味兒比外面還沖!”
我沒理他,光束緩緩移動,仔細檢查著這個狹小的空間。
光線掠過角落時,猛地定格。
那里堆著的東西,不一樣。
不是爛木頭破陶罐。
是幾個……柳條編的筐子。
筐子很舊,但編得細密結實,像是經常被人使用。
而筐子里面,塞滿了……
暗紅色的,干癟褶皺的,像是被暴力風干了的肉塊組織。
大小形態不一,但都能隱約看出曾經是某種……胎盤。
表面扭曲纏繞著干枯的血管紋路,像是詭異的地圖。
最讓人頭皮炸裂的是,幾乎每一塊干癟胎盤的表面正中,都被人用某種暗褐色的顏料,工工整整地畫上了一個符號——
一只周圍纏繞著扭曲觸須的獨眼!
八眼神像的標記!
我倒抽一口冷氣,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這…這他媽……”老榮也看到了,眼睛瞪得溜圓,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聲,猛地扭頭干嘔起來,可惜肚子里沒貨,只吐出幾口酸水。
蘇婉清抬起頭,順著光柱看過去,只看了一眼,就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猛地又把頭埋了回去,身體抖成了秋風里的葉子。
難怪藍姨要燒那些小衣服。
那些孩子……根本就沒活下來?
或者……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了?
這些東西被收集起來,藏在這里,畫上邪神的標記……
它們是什么?祭品?還是……別的什么?
光束顫抖著移開,又落在柳條筐旁邊的地上。
那里放著幾個碗,碗底殘留著已經干涸發黑的粘稠液體。
旁邊還有一個小的陶爐,里面有些灰燼,散發出極淡的、和藍姨屋里一樣的草藥味。
這里根本不是什么廢棄地窖!
這是一個秘密的祭祀點!
有人在這里長期處理那些東西,進行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儀-->>式!
“哥……哥哥……”老榮扯著我的袖子,聲音帶上了哭腔,“這地方不能待了……咱得出去……立刻!馬上!”
出去?
外面那個哼唱的黑影,還有那些拿著家伙、沉默的女人們,可能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但我同意他的觀點,留在這里,跟這些玩意兒待在一起,多一秒都讓人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