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榮擺開的陣仗挺像那么回事。
紅線在茶幾周圍繞了幾圈,串上幾枚磨損嚴重的銅錢。朱砂混了水,在黃符背面又描了一遍咒文——雖然我看他指節用力得發白,多半是臨陣磨槍記起來的。蘇婉清大氣不敢出,縮在沙發角落,眼睛死死盯著那只布滿詭異眼紋的木盒。
“咳,”老榮清了下嗓子,試圖找回平時忽悠人的氣焰,“婉兒妹子別怕,有哥在!管它里面是千年惡靈還是萬年尸王,今天就叫它現原形!”
他說著,捏起一張畫得歪歪扭扭的鎮煞符,就要往盒子上拍。
“等等。”我攔住他。
老榮動作一僵,扭頭看我,眼神里帶著詢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大概以為我要拆他臺。
我沒看他,目光落在盒蓋邊緣那些干涸發黑的殘留物上。“不是蠟,”我湊近聞了聞,那股甜膩底下掩蓋的腥氣更濃了,“是血。用血封的。”
蘇婉清倒抽一口冷氣,臉又白了幾分。
老榮的手抖了一下,符紙差點脫手。他干笑兩聲:“血、血封更好!說明這邪物怕了,得用這種手段才能困住!看我用正宗茅山鎮煞符……”
“用撬的。”我打斷他,從隨身帶的工具袋里拿出一把薄如柳葉的特制金屬撬片,邊緣刻著細密的破邪符文。“這東西怨氣纏結,硬用法力沖擊,可能會反噬。”
老榮噎住了,訕訕地收回手,嘴上還不肯服軟:“啊對,我也是這個意思,先物理破防,再法術超度!循序漸進嘛!”
我沒理他,示意他們退后一點。指尖觸碰到木盒,那股陰寒之氣立刻順著皮膚往骨頭里鉆。我凝神靜氣,撬片尖端小心地探入盒蓋縫隙。
縫隙極窄,幾乎嚴絲合縫。撬片進去,能感覺到里面有種粘滯的阻力,不像普通木器,反而像是插進了某種……凝固的膠質里。
我稍稍用力,伴隨著一聲極其輕微、令人牙酸的“嗤啦”聲,像是撕開了什么干燥的筋膜,盒蓋松動了一絲。
幾乎同時,客廳的燈光猛地閃爍了幾下!
“啊!”蘇婉清短促地驚叫一聲,捂住了嘴。
老榮嚇得一蹦,差點把旁邊的落地燈撞倒,手忙腳亂地扶住,強作鎮定:“小、小場面!邪祟慣用伎倆,擾亂心神!穩住心神就好!”
燈光恢復了穩定,但氣氛驟然繃緊。
我沒停頓,繼續手上的動作。撬片沿著縫隙緩緩移動,那“嗤啦”的撕裂聲斷斷續續響起。每響一次,室內的溫度似乎就降低一分。
終于,“咔”一聲輕響,盒蓋的卡扣被完全撬開。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極其濃烈的甜香,近乎腐爛的甜,拼命想要蓋住底下那抹頑固的、鐵銹般的血腥和某種難以喻的腐朽氣息。
甜膩得讓人頭暈。
我們三人屏住呼吸,目光都聚焦在即將打開的盒子上。
老榮下意識舉起了那張鎮煞符,嘴里開始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念的是不是他自己編的咒。
我深吸一口氣,用撬片輕輕挑開了盒蓋。
里面沒有想象中猙獰恐怖的物件,只有一團暗紅色的、干癟的、嬰兒拳頭大小的東西。表面皺縮,布滿深色的血管狀紋路,最中央,卻鑲嵌著一顆……眼球。
一顆渾濁不堪、瞳孔散大、毫無生氣的玻璃體眼球。
它就那樣嵌在那團干癟的肉塊正中,直勾勾地對著上方。
安靜了一瞬。
“這…這什么玩意兒?”老榮的聲音有點變調,舉著符紙的手僵在半空。
蘇婉清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干嘔起來。
那東西看起來像某-->>種未經處理的原始器官碎片,被暴力地塞進盒子里,歲月讓它脫水皺縮,但那股濃郁的怨毒之氣卻絲毫未減,幾乎凝成實質。
我盯著那顆眼球,它似乎也正透過渾濁的晶狀體,冰冷地回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