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胤與賀茉在元旦新年,兩人回了帕瑪向商縱海坦誠了一切。
年過七旬的老家主,仍然坐在頗具年代感的茶室里,他支開賀茉,遞給商胤一杯茶,“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瞞到我入土為安。”
商胤雙手接過茶杯,歉意地頷首,“抱歉,爺爺,之前沒告訴您,是……”
“擔心我反對?”
商胤抿唇笑笑,不答反問,“您會反對嗎?”
商縱海神態愜意地呷了口茶,“你父母都不反對,我又何必做惡人。”
他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捻著佛珠,繼續道:“文瓚,人這一生會面臨很多選擇,選擇過早或者過晚,都會有遺憾。我唯一插手過的婚事,就是當年給你二叔定了一場娃娃親。但后來,也算是無心插柳,’撥亂反正’了。
你和茉的事,三年前我便聽說了。沒有插手是因為我看到了那孩子的悟性和堅持。時至今日,我們都要承認,她依然比不上你母親。但不得不說,過去的這么些年,我也只遇到過一個黎俏。
當然,如果你們兩個情比金堅,那就算我們反對也沒用。但若是你們情如紙薄,時間長了,你們自然會散。”
商胤認真而從容地說:“爺爺放心,我們也不會散。”
商縱海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既然不會散,那不如答應爺爺一個條件。”
“您說。”
商縱海精明世故了一輩子,即便不插手小輩的戀情,也不代表不會出難題。
五分鐘后,商胤走出了茶室,他負手而立,望著頭頂的晴空萬里,啞然失笑。
難怪世人皆說,最是狡猾商縱海,他的爺爺的確不負老狐貍這個稱號。
此時,不遠處,賀茉抱著小白虎耐心地給它喂食。
一人一虎,沐浴在陽光下,畫面唯美又和諧。
這個姑娘,她叫賀茉,是商胤幼時就有的執念,初見就想私藏。
后來,青春年少,他也見過很多漂亮的優秀的女孩,但她們都沒有賀茉的份量。
商胤對賀茉的執念,來自于一種他人給不了的溫暖。
三歲開始,他一個人住在別墅,雨姨和云叔等人每天陪著他,可他們是長輩,不是玩伴,他身邊除了胤白,還是胤白。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所有人出現在環島別墅,都會率先去探望龍鳳胎,去探望商氏唯一的妹妹商綺。
所有人,無一例外。只有賀茉,不管幾歲,不管幾年,不管過去多久,他商胤都是賀茉第一個要找的人。
四歲,他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禮物,來自賀茉。
那天,是弟弟妹妹周歲的抓周禮,但很多人都忘了,也是他的生日。
后來七歲,他搬出了環島別墅,他住在南洋公館,想讓小白過的更舒服一些,想讓他唯一的玩伴不再拘泥于鋼筋水泥的別墅里。
直到十歲,他主動選擇去帕瑪,去到陌生的環境接受陌生的教育。
他的每一步選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
可他成長過程里,從沒有人告訴他,應不應該這樣選,應不應該這樣做。
所有人,都尊重他的決定,都將他奉上神壇,奉為商氏少主,奉為下一任的接班人。
他們都認為,商氏少主商文瓚,理應如此。
只有賀茉每一次都說他不該這樣不該那樣,每一次她都會問他,為什么就不能留在南洋,為什么一定要走,為什么……
她總是有許多個為什么,但商胤回答不上來。
他喜歡賀茉,除了執念,還有她身上永不凋零的朝氣和陽光。
商胤知道,身邊人都很愛他,可這并不能抵消高處不勝寒的滋味。
如果這一生的宿
命就是繼承父親所擁有的一切,那他希望至少能有一個溫暖如初的姑娘陪在身邊,讓他可以偶爾松懈,偶爾懶惰,偶爾在她的笑容里,展露不為人知的疲憊和煩惱。
他從不要賀茉與他勢均力敵,更不需要賀茉為他舞刀弄槍,他只需要這個姑娘像從前一樣,心里眼里都是他,只有他,就好。
后來,離開帕瑪的時候,衍皇的私人飛機經停印孟交界處,商胤帶著賀茉,去了趟喜馬雅山針葉林。
懷里的小家伙似乎嗅到了家園的味道,蹦q的很歡,嗷嗚嗷嗚的叫個不停。
賀茉笑中帶淚,卻沒有阻止。
商胤把小白虎放回了針葉林,養它不足三個月,時間還短,野性未馴。
他可以養它長大,可它終究不是胤白。
胤白的一生都被囚在房間里,人堆里,它不能隨便出門,不能隨意捕食,它其實比商胤還孤獨。
白虎,后來見證了商胤大婚,見證了商胤生子,在陪伴的第二十九個年頭,在商胤兒子出生的第二天,胤白壽終正寢。
有人說,生命不該有遺憾,可若沒有遺憾,生命該是何其乏味。
……
商綺二十四歲那年,嫁給了秦慕時。
這是商氏第一樁喜事,那會兒商曜未婚,商胤也未婚。
后來很多人隱約記起,秦慕時的抓周宴抓了一只毛筆,而商綺也同樣抓了狼毫。
秦慕時和商綺,相識于微時,卻動心于相處時。
秦慕時,酈城刑偵大隊特聘刑偵畫像師。
商綺,南洋刑偵大隊特聘刑偵法醫。
隔年,二十八歲的商胤,如愿娶了二十七歲就讀完博士的賀茉。
他們本該在法定年齡就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可早年間,商胤答應了商縱海一個條件。
那便是,二十七歲之前,他不能結婚。
年少輕狂總會伴隨著沖動和幻想,商縱海說,如果真的不會散,早結婚晚結婚也不差這幾年。
男人過了二十五歲,心智會更成熟,心性也會更穩定。